费绛琪以为他会发发日子不好过之类的牢骚,要么就是跟她姐秀恩爱,未料赵富贵冷不防扯出一个他们想都想不到的事情。“你俩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啊?”赵富贵说。沈策原本在吃柑橘,直接喷了出来。“姐夫!”费绛琪红着脸大叫,“瞎说什么呢?我们俩……我们俩就是一清二白的同门。”“是吗?”赵富贵在村子里办了私塾,此刻脸上盖着一本书,吭哧吭哧笑了,说了句他们都听不懂的话,“你们也走了与先前不同的路,我还以为……你们也是一对儿呢。”费绛琪回过头,正对上沈策莫名其妙的眼神,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喜欢的人是慕泽师父。”“我知道。”沈策做了个鬼脸,低下头,继续吃柑橘。他起身说要回家。费绛琪连忙跟了上去。分明没什么话可说,却又偏要走在一起。费绛琪好不容易想到了个话题:“稗巴复国,不知是吉是凶……要是天下能太平些就好了。”沈策不置可否,冷不防侧过头说:“这件事,恐怕与玉师兄有关。”“什么?”费绛琪没听明白。“玉师兄屠门那日焚了新旧书斋的书,其中便有一些记载弟子的册子。我想,此举恐怕不是偶然,仔细回想,我伺候二师父时似乎听说过一些。”“玉师兄的身世么?”沈策默默地点了点头。费绛琪斗胆做了推测:“难不成玉师兄是稗巴人?”沈策叹了口气,事关重大,也不敢贸然挑明:“不只如此……太离奇了,别说是我,当时就连二师父也没信。可如今想来,你不觉得稗巴起势汹汹,如有神助么?”“可是……”费绛琪迟疑道,“玉师兄是不可能对江师姐下狠手的,可江师姐也没有回来。他们同归于尽了,这是唯一解释得通的结局。”“我也希望。玉师兄堕魔,这本就是奇耻大辱。魔都销声匿迹这么久了。他被江师姐肃清,那都算亡羊补牢。可若是他没死,如今还要做一国之君……”沈策吐露忧虑。人再残暴,至少也是唯利是图、见兔放鹰。可倘若是魔呢?世道越乱,众生越惨,魔便越强。魔是无端作恶的存在,无的放矢,肆意妄为,以他人的苦痛为乐。现如今,天下还只当他是个野心勃勃复国的人。但如果他是魔,又有了自己的国家和军队。这眼下动荡恐怕并不会随着稗巴复兴、其余三国的低头而结束,反而会成为开端,往后将开辟更加无法挽回的乱世。费绛琪当机立断:“不行,我们必须将此事上报给掌门。”“问题是,如今咱们还见得着掌门么?即便见着了,他又能有什么作为?”沈策说。这话一下说到了点子上。可他们总不能束手就擒。从前慕泽师尊还在,便教过他们,道心要坚定。费绛琪拿定了主意:“我们……去确认一下吧?”“啊?”沈策抬起头。“单凭我俩,定然是杀不了玉师兄的。但我们也修炼了这么久,只是去探查一下。倘若玉师兄当真潜藏在稗巴的王室中,至少我们能将消息传出去。”正是抱着这样的念想,二人才踏上了旅途。而与此同时,他们正遇上崖添和亲的王姬进稗巴。身为这场和亲中心的小狐狸自然不知道这些。路途遥远,她只觉头昏脑涨,抵达王宫时,她还敲了敲窗子,由外头的婢女掀开帘子,叫她看了一眼外头。那是一座塔。稗巴人称祝塔。塔身乌黑发亮,由小叶紫檀筑成,奢侈过任何琼楼玉宇。古有以塔降妖伏魔的典故,而这稗巴居然拿塔替代了楼阁,当真是大胆。从王宫大门抵达塔周遭,还要再走整整半日。一路上宫人不多,可并不意味着简朴。奴仆稀薄,却能将所见之处悉数打理得井井有条,这才可怖。权势越大,越是平静。小狐狸甚至没到塔脚下,便拐向了去往后宫的道路。侍者乌压压在寝宫中候着,行礼时除却口头的问候,没有半点多余的声响。即便见着小狐狸的容貌,异色也压得飞快。真王姬给的三名婢女个个都是狠角色,却硬生生被她们有默契的忙碌排除在外。小狐狸是头一次来,沐浴梳洗,那些稗巴的宫人做得丝丝入扣。上一个盛水来,便马上有下一个取帕子,连打开盛香膏盖子这活儿都专程有一个人干,根本容不得外人插手。这样大的排场,假王姬却应对得心安理得、措置裕如,分毫未丢崖添的颜面。反倒是那三名真王姬的婢女,无所适从得像是没见过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