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亦诚的面部肌肉轻微抽搐,这两者有关系?边维扁嘴。章亦诚怕自己心软,索性偏过头。“……”狠心的男人!下了火车,边维甩着两条软绵绵的腿跟在章亦诚旁边,一番折腾后才坐上公交车。边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全程都不顾形象的靠在章亦诚怀里,她知道自己现在披头散发,脸色蜡黄,样子一定很丑,还会被车里的人品头论足,觉得他们不配。有谁相信她出门前是精心打扮过的?这趟公交是边维迄今为止做过最长的一趟,像是有一辈子那么长,却一点儿都不浪漫,只有腰酸背痛,胃里痉挛,浑身无力。直到边维坐在小面馆里,捧起一碗热气腾腾的清汤面,她才有种回到人间的感觉。章亦诚说:“吃完了就走吧。”边维激动的长舒一口气,谢天谢地,终于到了。事实总是残酷的。半个多小时后,边维蹲在路边,绝望的看她家章主任找人问路。邻近黄昏,边维跟章亦诚出现在一条歪歪扭扭的乡村小路上,两旁全是些高矮不一的灌木,有的上头还长满了尖刺,看着都疼。边维用纱巾包住头跟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章主任,你不是跟我说这里有山有水吗?”章亦诚示意她看不远处的山头。“那水呢?”边维伸手一指,“别跟我说就是这个水洼!”章亦诚的步伐轻快,看起来心情很不错:“这一带有不少水塘跟小河。”边维一个踉跄:“你之前来过,怎么还要问路?”章亦诚说:“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边维无话可说。章主任难得轮休,不在家舒舒服服的补觉,却为了医学研究跑这儿来,她作为家属,理应全力支持。边维在心里给自己上课,去哪儿不重要,重要的是跟他一起,两个人创造一次回忆。可是回忆还没来得及铺开,边维就尿急了,周围没有厕所,也没有一户人家,怎么办,这是要尿裤子的节奏。章亦诚带她去一片草地。边维拼命摇头:“我不干,小虫子肯定会往我屁股上爬。”章亦诚淡定的给她一个塑料袋。边维接过袋子看看,狐疑的问:“你让我尿这里面?”说实话,这个难度有点大啊,搞不好会弄到手上,那就尴尬了。章亦诚抬抬眉头:“袋子是给你装脏裤子的。”边维垂头检查自己的裤子,前后都看了,她纳闷的说:“我裤子不脏。”章亦诚瞥她一眼:“你再憋一会,憋不住了,裤子就脏了。”边维抽了抽嘴,她把袋子扔男人身上,拨开草丛往里面走,还不忘凶巴巴的警告:“不准偷看!”不到一分钟,边维没解决生理需求,而是两手提着裤子,发疯的惨叫着冲向章亦诚。边维舌头打结,嘴里发出一串叠音:“有有有有……”章亦诚忍俊不禁:“蛇?”边维深吸一口气,身体不颤了,呼吸还是紊乱的,她惊恐万分的说:“像蛇一样的蚯蚓。”章亦诚沉默了。“真的很像!”边维激动的语无伦次,连说带比划,“有这么长,粗粗的,绿黑绿黑的,就在草丛里蠕动。”章亦诚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下颚线条也绷紧了几分。边维见男人不说话,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不信?真的有,不信我带你去看。”章亦诚没出声,只是摇摇头。什么意思这是?边维呆愣半响,她哦了声:“我知道了,你在害怕!”章亦诚还是没有发出声音。边维突然亢奋,一双大眼睛里精光闪闪:“噢……原来你不怕蛇,你怕蚯蚓,大蚯蚓。”章亦诚疑似给了她一个白眼。边维哈哈哈哈哈。苍天饶过谁,下一刻边维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的裤子掉了下来。全世界安静了几秒,随后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吓得林子里的鸟雀们抖着翅膀四处窜逃。章亦诚不是怕大蚯蚓,他连小的都怕,身上的汗毛会竖起来,头皮也麻麻的。边维没心思再嘲笑章亦诚,她动用了全身力量给自己的膀胱加油打气,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胜利就在前面,你可以的。于是章先生一边找路,一边留意脚下的蚯蚓,章太太绷着身子,一言不发的闷头往前疾走。过了差不多有二十分钟,房屋跟人影都出现了。眼前的景象混杂进来人气,边维打了个寒战,纯粹是憋的,她不管章亦诚了,一溜小跑着冲向离她最近的一户人家。边维这次解决生理需求的时间挺长的,稀里哗啦了老半天,她跟那户人家的老奶奶道谢出来,一时间有些热泪盈眶。这一路实在是很艰辛。章亦诚在打电话,背后突然响起声音:“有蚯蚓!”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就条件反射的阔步离开原地,身形有明显的仓皇,这一举动跟他平时的老干部范儿有很大的反差。边维觉得可萌可萌了,她的眼睛弯成月牙,哈哈哈的甩开胳膊腿,大步往前走。章亦诚无奈的摇摇头。这里有很大一片村落,盖的两层楼房,清一色都是红砖,有石子路,也有泥巴路,虽然不是所谓的世外桃源,边维依然觉得新鲜。她从背包里拿出单反给章亦诚,自己跑到一块棉花地前面:“你帮我拍张照。”章亦诚将相机对着她。边维赶忙制止:“不行,你要蹲下来拍。”章亦诚不解:“蹲下来?”“对啊,你站着拍,会把我的腿拍的很短。”边维咳一声,认真的教导,“蹲下来拍,我整个人就会显得修长很多,晓得吧?”章亦诚回了她一个“晓得”的眼神。结果拍出来的照片,怎么说呢,找不到词来形容,可以说是一言难尽吧。边维看着章亦诚给她拍的这张,就想起了之前看过的“男朋友拍照系列”,一个个都惨不忍睹,瞎拍,丝毫不管镜头里的妹子是人样,还是鬼样。看来全世界的男人还是有共性的。咱拍照的时候,能不能走点心?能不能?边维拍拍男人的胳膊:“你去我刚才站的位置,我给你拍一张。”章亦诚挺配合。边维也是蹲着拍的,她拍完就把人叫过来,将照片给他看:“看出来区别了吗?”章亦诚说:“没看出来。”边维抽抽嘴:“那你照着我这个构图给我拍一张。”章亦诚面露疑惑,像个被一道数学题难倒的小学生,等着老师给他讲一讲解题思路。“你的整个构图都太满了,一眼看去,就只有一个字,乱,虚实也没有拉开,你看这里……我跟你说话呢,别挠我下巴,我又不是猫,再挠我生气了啊。”边维抬头瞪过去:“章亦诚!”章亦诚继续挠她有点肉肉的下巴:“嗯?”边维一个不慎就中了美男计,她露出老母亲般的慈祥笑容:“没什么,我就是想说,你可不可以等我说完再挠,你这样,我会分散注意力。”章亦诚捏住她的下巴摩挲了几下,忽然说:“你胖了。”边维默默的收起相机,默默的转头离开。没法沟通,真心没法沟通,那句话是能说出来的吗?就算、就算是事实,那也不能说。章亦诚不快不慢的迈着长腿跟在后面:“你知道我的病人住在哪里?”边维头也不回的说:“不知道!”不知道还这么凶,章太太简直是要无法无天。章亦诚几个大步靠近,单手搂着章太太的细腰,侧低头看她:“生气了?”边维面上笑呵呵:“生什么气,我没生气,一点儿都没。”章亦诚弯下腰背,唇擦过她的鬓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