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大雪时下时停,今日难得彻底放了晴。逢生亦早上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唐棠一个人倚靠着床柱,手中捧着话本,望着窗外的和煦暖阳,发起了呆。由于请假是意料之外的安排,是以,这一天并无其他安排。忙碌惯了,忽然空闲下来,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什么打发时间才好。俞自恒担心他一整日待在房间里,难免会憋闷,见外头日头正好,便扶了唐棠,坐在轮椅上,推着他来到院子里晒太阳。还命府中下人在唐棠的院子里,备了躺椅,圆桌,桌上摆了些吃食,点心。唐棠的身子受不得寒。俞自恒又命下人取来一张侍女立屏,用以挡风,躺椅边上,烧着炭火。虽是寒冬腊月,这一方小小天地却是温暖怡人。俞自恒虽然已经告老辞官,这么偌大一个俞府,可忙的事情自是不少。尤其是年关将近,府中大小适宜,都难免需要他拿主意,由他最终拍板。仅仅只是张罗着府中下人搬桌,搬凳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大夫人,也就是俞府的主母俞夫人,唐棠的舅母便着婆子来请了数回。俞自恒打发了几次,这回婆子却是直接在边上候着,不肯走了。唐棠从轮椅上,挪到躺椅上,拿起出门前捧在手里头的一本话本,对俞自恒道,“舅舅,我在院子里看会书,您有事,便先去忙吧。”“若是有什么事情,便打发小厮来寻我。”唐棠点头,“好。”俞自恒对边上两名侍女吩咐道,“小心伺候着表公子,不许有任何怠慢,知晓了么?”两个丫鬟乖巧应下。唐棠低头,随手翻开手中的话本,看了起来。见状,俞自恒也便放心地随婆子走了。太阳渐渐上移,和煦的阳光晒在眼皮上,昏然欲睡。“都指挥使这边请,我家表公子正在庭院里头晒太阳呢……”俞府的小厮恭敬地领着一名年岁约莫在二十七八,身穿黑绸官服,头戴黑宫纱襆头,面容微有些冷峻的男子来到庭院。余琢随着俞府小厮来到庭院,见到的便是唐棠躺在躺椅上,身体随着躺椅轻晃,双眸微闭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在阳光下打盹的猫。“表公——”余琢抬了抬手,阻止了企图出声打扰唐棠的小厮,低声道,“你先下去吧。”小厮点了点头,下去了。余琢放轻脚步,走近。躺椅上,唐棠常年苍白的双颊,被阳光晒得泛起一层殷红,使得清秀的五官无端平添一份媚态。余琢喉结微滚。身子微微下倾。闭眼小憩的人,忽地懒懒地睁开了眼。余琢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约莫是因为阳光太过刺眼,但见唐棠将放在腹上的书举起,挡在眼皮上,轻咳着,低哑的声音从书籍后头闷出,“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了?”余琢惊疑地瞧了唐棠一眼。由于唐棠整张脸都在话本之下,瞧不出表情,倒是声音未曾听出什么异样来。余琢稍稍松了口气。“今日正好无事,又听说你病了,连早朝都没去,放心不下,便过来看望你一下。是不是腿疾又发作了?如何,可有好一些?”“嗯,好多了。”等眼睛逐渐地视线光线,唐棠这才将书给放下,从躺椅上坐起。余琢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唐棠冷冷地道,“我残废的是腿,不是身子。”余琢只好无奈地收回了手。唐棠吩咐丫鬟,去搬来一张椅子。丫鬟搬来椅子,余琢便在唐棠的对面坐了下来。“你,你这么盯着我瞧,做,做什么?”余琢一落座,便发现唐棠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瞧,当即大为不自在地道。“你今日心情瞧着很好,可是有什么喜事要同我分享?”“你看出来了?”余琢摸了摸自己的脸。在朝中为官的这些年,他自认为早已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尤其是自担任禁军指挥使以来,为了让自己瞧起来更加威严,是整日不苟言笑,唯恐会被人小觑了去。日久天长的,便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亲吏,见了他,也没有不胆寒忌怕的,他自觉他的脸上应该是没有过多的表情才是,也不知唐棠到底是怎么瞧出他心情很好的。余琢今日心情确是很好。他凑近唐棠的耳畔,在唐棠的耳畔简单快速地低语了一番。闻言,唐棠脸色微变。他猛地抬眸看向余琢,“你,你说什么?今日朝堂之上,圣上命谢怀瑜继续主持推行新法,谢怀瑜却以能力不足为由婉拒,且递交了请求免去其首辅之职的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