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古斋的豪赌初挽再次过去琉璃厂,博古斋的赵经理总算放话了,说山东博物馆不想要那一批了,他们博古斋实在是不想囤放着,想面对社会出售。初挽见此,自然是感兴趣,她就等着这么一批呢,当即问起价格。按照上辈子的经验,这一批大概一百来件瓷器,价格是两万块钱,她备着这一批钱,就等着这件事了。谁知道那赵经理却道:“不过有一件事,让我有点为难。”初挽听这话,看着赵经理:“什么事,赵经理你说。”赵经理叹了声:“前几天,文物公司的韩同志过来,他看了后,听说这一茬,也有点想要。”初挽一听便明白了,这韩同志是有些关系背景的,他想要的话,赵经理也抹不开这个面子。之前聂南圭就提醒过,看来这里面果然水很深。初挽道:“既然有人也想要,如果价格出得比较高,或者他那里合适,那我就先不考虑了。”她声音已经淡了下来,情绪也不太高的样子。赵经理见此,便笑了:“不过我问了问,韩同志那里,可能一时不凑手。”初挽听这话,知道后面还有话,不过面上还是淡淡的:“那就好好凑凑吧。”说完,她就去看柜台上摆的一件康熙青花瓷,那青花瓷还不错,她看得津津有味。赵经理见此,笑了笑:“初同志,其实我是劝你,干脆你们两个做一个合伙买卖,一起分了得了,这样的话,你也得了,他那里不凑手,好歹也能要,我也省了麻烦,我散卖的话,还不知道费多少心思。”初挽听这话,看过去,赵经理笑呵呵的。初挽继续看那康熙青花瓷,心不在焉地说:“我不太和人做合伙买卖,算了吧,牵扯不清。”赵经理:“我们算过了,一共一百二十件,到时候,你们各六十,按照我们给山东博物馆的价格,这一批是两万三,到时候你们各出一万一千五,大概一件瓷器也就二百块不到,这可都是我们精挑细选的好货。”初挽拧眉:“这买卖一听就乱,大家合伙买,那回头算谁的?这一百二十件,总不能每个都一样或者正好成对,有好有坏的,回头大家分货都得打起来。”反正送上门的没好事,初挽抬腿就打算走。那赵经理见此,叹了声,也没说话。初挽走出博古斋后,想着这事,明白这里自然有猫腻,对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毕竟能一口气接手这么一大批货的,也没几个,那些真正的老手也不敢接。这么一盘算,回头这赵经理还得来找自己。恰好晚上时候,陆守俨打来电话,她就找了外面的公用电话给他打回去,陆守俨知道她盯着博古斋那一批瓷器,问起来。初挽便道:“这老狐狸,不知道存着什么心思呢,这里面水太深了,且看看后面他唱什么戏吧。”陆守俨在电话里听到,沉吟了片刻,道:“实在想要,我们也找人帮忙问问?”初挽道:“不用,这种事,不至于欠人情,其实依我看,这赵经理还是想卖的,他没那个胆子接手这个,但是他又不舍得把这一盘子肉都让给我。”这赵经理是觉得这里面有利可图,但是又不敢下手,所以想和自己做“合伙”的买卖。这合伙的买卖背后,当然还有另一层含义,他自己作为文物商店经理,自己买的话,哪怕经过一道手,也怕被人查出来,所以干脆借着自己的名义来做,这样他更加隐蔽安全了。当然了,也有可能,觊觎这东西的是另外一批人,这就不好说了。初挽要想买这一批货,那就是火中取栗了。陆守俨:“要我帮你做什么吗?”初挽:“不用,就静观其变吧,反正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招。”陆守俨在那头默了下,之后笑了:“我看别人坑不了你,最后肯定是你坑别人。”初挽笑哼了声:“我可是没想着坑别人,现在是别人给我耍小心眼!”这天周日,赵经理突然找了初挽,意思是这一批瓷器需要紧急出让,以便回笼资金:“你如果不要,我们就散卖了,散卖的话,你也能过来挑挑,如果合伙的话,大不了让你挑。”初挽听这话:“那不合适吧,我挑,挑剩下的给人家,结果钱还对半分?”送上门的大便宜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后面一定有坑,初挽不想跳这坑。那赵经理叹道:“不是那个意思,人家意思是,你分出来两堆,各六十件,让对方挑,又或者,对方分,然后你来挑,这样公平吧?钱的话,你们对半出。”初挽略沉吟了一番:“也行,那我们见面商量商量吧。”赵经理:“好。”当下初挽也没耽搁,过去了博古斋,那赵经理也叫来了买家。初挽一看,也是笑了,这买家赫然正是孙二爷。孙二爷见到初挽:“初挽哪,咱们可是不打不成交,这次好好合伙做买卖!”初挽一见这个,约莫猜到了,孙二爷当然不是单独打斗,应该是他和赵经理一起合谋的,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人参与。他们觉得这批瓷器比较鸡肋,既想要里面好的,又不想出太多钱,所以找了自己来垫背。不过这种事,你有张良计我就有过墙梯,总之且看着吧。赵经理引荐了后,人就走了,让她和孙二爷聊。初挽便和孙二爷聊了聊,那意思是大家签一个合同,各出一万一千五,瓷器一人六十件,至于挑的方式,孙二爷表示初挽直接挑就行了。孙二爷仰着脸,看着初挽,摇着腿道:“我也懒得计较这些,毕竟咱们都是老相识了!要说文物商店这一批货,那肯定都是个顶个的好,犯不着挑,闭着眼抓都是好货,我也不差这个钱,一万一千五拍这里,你挑吧,挑剩下的是我的!”初挽听着,笑了:“二爷,这样是不是也不太公平,那你吃亏吃大了。”孙二爷:“那就你来挑,你挑好了,我如果觉得没问题,到时候就这么着,万一我觉得有问题,我再来挑。说白了,你可以挑,但我可以反对,怎么样?”初挽听着:“这是不是太麻烦了?”孙二爷叹了声:“其实吧,咱们也是认识这么久了,谁也别想着坑谁,咱就正经合作,你说是吧?真让我挑,我心里打鼓,没那眼力界,我想着,你挑,只要你别太过分,我就认了,咱就按照你挑的来。”他这话说得竟然也算诚恳。初挽:“如果我挑出来后,二爷觉得不合适,那就二爷来挑?”孙二爷:“对,所以有这一桩在,我觉得你肯定心里有数吧,咱们都明白,对不对?”初挽:“行,那我可就挑了。”孙二爷:“对,你挑,挑就是了!”当下,初挽被带到了文物商店的内库,那是整整两大柜子,自然全都是开门货,明清官窑瓷。有些年份浅的,又比较小的,比如清雍正的五彩龙纹花口盘,又比如清乾隆的祭红高足碗,一看就卖不上价,哪怕等十几年,也无非是两三万人民币到头了。但是有些却是实打实的好东西,初挽甚至看到了明正德年间的斗彩缠枝牵牛花三足洗,用的青花描绘,用红绿黄三色来填彩,这物件初挽记得非常清楚,大概是1996年,香港拍卖价格是六百五十多万港币,这个拍卖时候她也在场。她打眼一扫,又看到一件清乾隆年间的青花三果梅瓶,这个虽然年份浅,但这一看就是御窑厂精品。要知道,清朝对明朝瓷器颇为沉迷,御窑厂更是费尽心思来追摹仿制,这梅瓶一看便是乾隆年间御窑厂奉旨仿造的,以宣窑青花梅瓶为蓝本,线条细腻清晰,果实饱满,枝叶蔓延间生机勃勃,其中心血,可是和寻常瓷器不同。这个的拍卖价格,在九十年代中期,应该能达到七八百万港币。初挽这么看着,又见到一件,她仔细看了看,那竟然是明朝天启年间的青花洞石花卉出戟觚,这赫然正是米万钟所制!要知道这米万钟可是明末知名书法家,所谓擅名四十年,书迹遍天下,他手底下的物件,以后必是拍卖场上的宠儿,预估拍卖价格能达到一千万港币以上。初挽大眼扫过这一百多件瓷器后,迅速地把这些瓷器分为大致三类。第一类是以后价格在三四百万以上的,这就是顶尖的精品,第二类是价格在几十万到一两百万的,这就是还不错的品相,第三类则是几万的十几万的,这种满大街都是,可以随便买,这年月不稀罕。其实无论哪一种,留在手里自然都会翻倍,但是如果现在投入二百元买一件瓷器,十几年后只卖两万,从投资角度,到底是亏了,同样的钱投入其它方面,那也是嗖嗖地涨。不说别的,买茅台买房子,那不都得几十倍地翻吗?
所以初挽在心里将这一百二十件大致分类后,预估节完整章节』(),易铁生去外面找板车,孙二爷见此,笑道:“这边板车不好找,旅游的太多了。”孙二爷侄子:“我认识拉板车的,让他把他兄弟叫过来,不光是找板车,咱还得让人给咱搬呢!”初挽见此,自然是表示感谢。当下孙二爷侄子过去找板车,很快找来了,那些板爷直接一拥而上,帮着抬到板车上,之后打包,拿绳子绑起来。易铁生皱眉,待要过去,却被初挽叫住:“忙了这半天,我这里有烧饼,你先吃点,喝口水吧。”易铁生要说什么,那边孙二爷看过来,吸了口烟,有些阴阳怪气地道:“你们还是得看着,你们盯着点?这么多东西呢,我在,你们也不放心。”初挽见此,忙道:“二爷说笑了,大家做得是合伙买卖,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这都打着钉子贴着封条呢,怎么都不怕。”孙二爷:“对,大钉子都钉得那么结实,东西稳当着呢!”这边孙二爷去仓库后面角落抽烟了,初挽和易铁生到旁边僻静处吃烧饼,易铁生低声道:“我看这个孙二爷,不像是什么踏实人,我们是不是还得防着点?我们的东西,他侄子找的人来运,别回头他们动了什么手脚。”初挽:“我刚才让你挑什么来着?”易铁生:“让我挑清朝康熙年间的。”清朝康熙年间的,自然有出彩的也有一般的。初挽:“对,你挑的都是康熙年间的,也有几件明青花瓷,反正东西是不错。不过,我们的目标不应该是这个。”易铁生:“你先把好的挑出去了?”初挽:“我挑的都是不值钱的,比如明崇祯青花人物提梁壶,虽然也是明朝的,但是崇祯年间,御窑衰败,又用的国产料,那物件也就那样吧,不出奇。”易铁生越发皱眉:“什么意思?”初挽道:“铁生,我觉得这个事,咱们就得赌一把。”易铁生眯起眼:“赌一把?”初挽:“你挑了一些清朝康熙乾隆的,说实话,不值钱,我挑的呢,都是明朝的,有几件青花瓷还可以,其它都是不出奇的。”易铁生突然意识到了:“你想和对方换?”初挽:“不是我们和对方换,而是对方要和我们换。”易铁生:“他们——”初挽点头:“其实很简单的一件事,他们非要整得这么麻烦,让我挑,他们看不过去再推倒,这其实是给我孔子钻。”易铁生:“是,这个看似公平,其实对你是最有利的。”毕竟挑的人稍微做一下手脚,对自己有利一些,另一边也不会发现,也不至于轻易推翻。初挽:“孙二爷这个人,可是精得很,他非要和我做合伙的买卖,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所以这时候,我们就得赌一把,给他们时间和机会。”易铁生也是聪明人,()略想了想,顿时明白了:“你故意把我叫来,让我挑不值钱年分浅的,你自己挑明朝的,其实是做一个幌子,对方肯定以为你挑的都是里面最值钱的精品,到时候……”他想了想:“他们可以和我们换。”初挽:“他们不懂,觉得看不准,又想吃进这批货,就想利用我们做白工,现在几个大箱子我们都上了钉子,他们也不好大张旗鼓打开,打开后木箱子坏了,我们很容易看出来,万一被我们发现闹起来,那是证据确凿的事,谁面上都不好看。”况且,孙二爷自己都怕看不准,更不要说他侄子和那些板爷了,自己打开挑都不知道怎么挑,只能用这个法子,来一个一锅端。易铁生恍然:“我们就吃点东西的功夫,他们也只能趁着我们一眼看不到悄没声地做,他们估计会揭开封条。”都是这一行的,揭开封条自然有的是法子,用什么热烫的东西捂一捂,或者用电吹风吹一吹,那些浆糊软和了,直接就可以揭下来。初挽点头:“是,他们应该会把封条和我们对换,到时候我们搬回家,吃了哑巴亏,也没什么证据,我们也不好找他们算后账。”易铁生:“所以你一开始就打的这个主意。”初挽:“我看中的,十几件出彩的精品,那都是罕见的好货,都在他们的箱子里,反正我们就赌一把,赌对了,我们赚大了,赌错了,这一把买卖也不算多亏,只是白白便宜他们而已。”她选的明青花瓷可以打掩护,让对方误以为自己确实是在挑好的,易铁生是来帮忙的,他挑得一般那是他不会,况且对方未必能看出来。这么一来,对方应该会相信自己确实是挑了好的,并心存觊觎,最后暗地里和自己换了封条。而就在他们的箱子里,是十几件官窑顶尖货,也就是她认为以后价值在五百万以上的第一类,以及大概三十多件的二类货,当然还有少量普通的。至于自己箱子里,只有二十件二类货,其他都是不值钱的三类货了。如果按照十几年后的价格来论,自己的箱子里大概也就五分之一的价值,他们箱子里足足五分之四的价值。这个事,就是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反正大概1:4的价值比例,就看好东西到谁那儿去,如果对方循规蹈矩,自己亏了,如果对方想交换,那自己就赚大了。易铁生想明白后,眉头紧紧皱起,盯着初挽看了半晌,叹:“挽挽,你可真行!”这赌得有点大了!初挽:“其实也还好……反正就看人性了,我挑的那些青花瓷,可都是乍看就特别好的,他们应该看不出里面有诈。”易铁生深吸了口气:“你这一说,我心里打鼓,都有点怕了。”初挽:“没事,赌都赌了,走吧,我们过去看看。”她抬手,看了看手表,给他们十八分钟的时间,应该足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