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我姥姥了。”萧行简短地说着,只是这一刻他身上的强悍开始褪去。时光给他变了魔术,他的身高好像再不断缩小,逐渐往高中退,往初中退,最后变成了一个小学生。任他再强大,获得了再多的金牌,郑天赋很轻易地看出了萧行的无助,那是一种无声的依赖。
“别着急,肯定能找到!”郑天赋劝道。
“嗯。”萧行下意识地点头,他心里肯定是希望马上就能找到,只是这忐忑不安总是不退。
“咱们先去换衣服,预赛特别快,说不定等咱们游完了你姥姥也找到了。”郑天赋只能这样劝说,他很了解萧行此时此刻的心情。当时他也是,母亲因为受打击而不接电话,所有人都找不到,他在场上时时刻刻自我安慰,可是要想完全屏蔽负面情绪……几乎没有人能完成。
可是运动员身上还有一层责任,他们不止是代表了个人,还代表了各队、各教练的心血。萧行无法屏蔽叠加而来的焦虑和着急,但必须清醒地参加比赛。此时此刻的姚冬和张琪苒坐在一起,两个人都快把手机给按烂了。
“真是的!我爸怎么还不接电话啊?”张琪苒的恐慌不亚于萧行,只是她不能宣之于口。
“别别别,别急,咱们都别急。”姚冬拍了拍张琪苒的膝盖,“咱们,要稳住。”
“稳住什么啊,我稳不住。”张琪苒蹭地站了起来,要不是袁亦秋拉着她,她下一步说不动就跑出场馆去找人了。姚冬也在尝试不断联系,这时手机的一个震动让他欢喜万分,还以为是他们打过来,没想到是阿哥。
“诺布,你方便过来一趟吧,我在你斜对面。”丹增顿珠刚刚到场。
啊,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姚冬光顾得打电话忘记和阿哥约好见面。放下手机之后他跑到斜对面,这回终于可以面对面、手拉手,丹增给他擦擦汗水:“怎么这样着急?出什么事了?”
“大萧的姥姥联系不上,是很重要的家人!阿哥我好害怕!”姚冬看看场上,男子200米仰泳的选手已经开始退场了,很快就要轮到蝶泳。
“怎么会?”丹增光着急却帮不上忙,“你再打电话试试。”
场上的项目更替很快,萧行上场热身的时候特意看向座位区的张琪苒。那位姐也是一个从小不会隐藏情绪的人,萧行一瞧她急赤白脸满地溜达就知道还没联系上。姚冬坐在另外区域,捏着大萧的电话暂时没有再打,他怕那边正要往这边拨,两边谁也找不到谁。
等到热身完毕之后,男子400米自由泳的99人上场,萧行回更衣室准备。他的参赛名次是第3,前面有彭高洋和曹骏,所以这一回编排在第三组的第1顺位,使用1号泳道。等到他上场时刚好和曹骏擦肩而过,曹骏也从郑天赋那里得知了他的事情,默默无言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嗯。”萧行接住了这份鼓励,走上了游泳池。
时间已经抵达中午,从早上到现在那小老太太都没找到,她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萧行再一次看向观众席,张琪苒正在和电话里说着什么,看样子是打通了!
不过他马上收回目光,因为他的比赛也开始了。上一次他因为黑裁判的原因没有参加200蝶,决赛场时自己只能坐在看台上,亲眼目睹郑天赋夺冠,这一回再也没有人能阻挡他。
不过那小老太太究竟是去哪里了?
预备哨声响起,萧行做好了出发姿势,右脚将斜坡踩稳。他的左侧没有对手,但是余光里并不安宁。这不该是准备出发的状态,真正的跳发前脑袋是一片空白,却不恍惚。然而萧行做不到了,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害怕。
他老萧家的祖传脑淤血不会这时候又来捣乱了吧?应该不会吧?
出发哨声响起,萧行顺利地入水了,哪怕思路不在线可是他的入水姿势还是相当完美,肌肉记忆帮助他完成了一切。柔韧性和强爆发力在这一秒同时存在,肌肉弹性和骨骼强壮相辅相成,萧行能感受到双腿蹬离的力度,想起的却是姥姥满地抓自己塞钙片的画面。
“小兔崽子!你给我回来!吃完再跑!”
小小的房间里只有一老一小,萧行那时候还不知道命运会给他来一个急转直下的大转弯,只知道爸爸妈妈总是出去忙。姥姥成日成夜地带着他,生怕他营养不够每天都要吃钙片。但是那钙片太大了,往下咽很难,才三四岁大的自己就知道怎么假吃了,可是却永远逃不过姥姥的火眼金睛。
冷水像在洗涤他的回忆,萧行出水之后大口呼吸,鼻梁骨上好像还落着一只手。
“哪有那么娇气,不吃钙片将来你长大缺钙老蹬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