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掌柜,客人还想看湖绿、天蓝色的绸子和织锦。”
“湖绿和天蓝?我翻翻。”
论起对店内货况的了解,叶天云这个大掌柜认第二,就绝对没人敢认第一。当下影了声表示听清,而旋即回头进到金库里,依着自个儿的记忆翻起了可能符合贵客要求的布料——
“大掌柜,那位爷究竟是何等人物,连替男宠挑布作衣裳都能令您特意关门招待?”
只是还没等他将货找齐,身后伙计乍然冒出的提问,却把这位精明的大掌柜骇得当场跌了狗吃屎:
“你、你这个小子胡说八道些什么?哪来的男宠?那是贵客!贵客!”
“和贵客一起来的当然都是贵客,这点小的自是清楚的,也断不敢有分毫不敬。只是……欸、小的又不是睁眼瞎子,瞧着那位俊朗公子不住拿绸缎往美人身上比划的热切劲儿,比起平日些给外室小妾订做衣裳的富商官员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奸情还不是明摆着的么?您之所以隐瞒二人的身份,想来也是为此吧……”
说到这儿,那伙计还半是欣羡半是惋惜的一声长叹,却是半点没留意到叶天云一张已气得成了猪肝色的脸:
“小的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绝色……尽管是男儿身,可那位白衣公子慵懒靠卧在贵妃椅上的模样真是说多诱人就有多诱人,也能怪那位爷甘愿砸下重金为他治装打扮了……大掌柜,那二位究竟是何来头,你私下和小的说说不成么?小的也就是听听,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有分毫非分之想的——”
“非分之想?呸呸呸!就那位爷的身份,你连想都没资格!告诉你,咱们布庄真因着你这番胡言乱语而有了什么万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大、大掌……?”
没想到自个儿的一番探问竟会换来老板如此激烈的反应,饶是这伙计再没眼色,此刻也不免给吓得傻了——只是叶天云明显已经没了和他搅合的兴致,二话不说抬脚便是一踹,以行动彻底展示了自个儿不容动摇的决心。
——他真是瞎了眼了,怎么会蠢到因为此人能言善道就将招呼二位贵客的工作交给了这个浑货?都说习武之人耳力极佳,那位爷更是高手中的高手,要是因听着了那浑货的话而……他这叶记便有百年历史,却又哪里敌得过擎云山庄二庄主的雷霆之怒?
思及此,叶掌柜只觉浑身上下冷汗涔涔,也顾不得一旁既慌且乱、手足无措的笨伙计,找齐了贵客要求的布匹后便即锁上金库、抱着绸缎匆匆奔上了二楼的贵客厅——
“让二位久等了,抱歉抱歉。”
入得厅中的那一刻,叶天云最先脱口的便是这么句强作镇定的客套之词——他虽是抱着下跪请罪的觉悟来的,却难免仍存着一丝侥幸,自不会一开始便自曝其短将话说开,而是以这番致歉做了开场白,同时小心翼翼地打量起了两位贵客的脸色。
只是不瞧还好,这一瞧,立时便把这位怎么说都称得上本地商界大佬的叶记大掌柜惊得呆若木鸡——
但见贵客厅里,那位据说已是半个宗师的天下第一美人正无比慵懒地靠卧在衬着柔软皮毛的贵妃椅上,眼帘半垂,眸光潋滟如波,再衬上那张名满天下的无双容姿,尤其是区区【诱人】二字所能形容?饶是叶天云深知这位【美人】有着轻而易举便能让自个儿死上一百回的恐怖势力与实力,也才刚为此教训过属下一番,却仍不免有了瞬间的痴迷……与继之而起的贪婪和渴求。
好在叶大掌柜能将祖传基业打理的如此之好,这眼界与意志力自然不是寻常人物可比,只稍一愣神便猛地醒悟古来,而旋即十分有自知之明地挪开视线,却是再也没勇气抬眼估量另一位贵客的表情……故作镇定地将布匹往厅内长案上逐一排开后,这位心儿犹自怦怦跳的大掌柜才一个打躬作揖、忙不迭的退出了贵宾厅。
——说来也怪,两位贵客到访时他亲自接待的,先前也曾不止一次同二位打过招呼,可连着几回见下来,顶多也就是惊叹那两位爷的出色仪表与不凡气度而已,却哪里有半分方才那种足以让他去掉半条命的痴心妄想?那可是擎云山庄二庄主、随便弹弹手指就能灭掉十三个门派的很角色啊!他又不是什么色欲熏心的蠢蛋,对男人更没什么【性】趣,又怎么会……
难道是给方才那浑货的话影响了?
平心而论,叶天云虽也觉得那位半宗师确实有着与【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相符的绝色,和另一位也之间的……【友情】更是十分微妙——交情好到其中一位连对方在结盟大典上的装束都要插手已是十分罕见,更何况那位蜀地无冕王的态度哪像是在给【好友】的衣着提意见?就是准新郎给未过门的娘子置办嫁衣什么的都不见得如此上心,还净管着衬不衬肤色、显不显气度,从料子、绣工到色调无一不挑,自是十分惹人疑窦了。
可不管再怎么微妙,只要无碍甚至有助于他的生意,识时务的叶大掌柜又岂有多管闲事的道理?更遑论那两位没一个是他惹得起的了……偏生给那浑货这么一闹,却是让叶天云心如止水的涵养功夫彻底破了功,先前的那番【险境】想来多半也是因此而起了。
思及此,本就对那名伙计心存不满的叶大掌柜更是火冒三丈,而终忍不住抡起袖子、大步迈开便往楼下教训人去了——
“……我就知道这门功法会给归为魔攻一定有其道理在。”
也在此间、耳听那足音渐远,迎宾厅里,已经忍了好一阵的碧风楼主一挥袖以掌风扫上了房门,而在窝上躺椅、一把环住了那位坐卧不忘练功,而因而波及了无辜路人的准宗师时,不可免地发出了一阵意味深长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