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这儿,他微微一顿,直对向西门晔的眸光凝沉:
“这虽是莫叔的提议,但我也深表赞同……对手若是关清远,暗骂无论怎么防范都不为过。”
这番话,只要是曾亲身面对过关清远的人,必然都只有深以为然的份——偏生西门晔却非如此。他虽也曾落入海天门的算计中,却毕竟不曾真正与那位大魔头交过手,闻言自有些不以为然,眉眼间更隐现讥嘲:
“这是二庄主经验之谈?可在我听来,却更像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弱了冒险一试的胆气罢了。”
以他的脾性和一直以来对白冽予的恶感,这样针锋相对的反应倒还算在正常范畴之内。问题是,这话虽秉承了他一贯的风格,却明显挑错了场合——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刻,对侧的东方煜已是一记眼刀递来,身旁的凌冱羽更出手很掐了他腰间的软肉一把——不过西门晔疼归疼,对情人的【不见外】还有些欣喜——而另一边的聂扬反应就更大了。但见长者猛地一拍桌、身形一闪,下一刻,手中长剑竟已直抵上他门面!
西门晔隐隐有些吃惊于长者出手之迅速,却清楚对方说什么也不可能动手加害于他,当下自还是稳若泰山、夷然无惧,同时暗暗寻思着是该见势服软、抑或更明白地坚持一下自个儿……只是还没等他有所决断,那个受他挤兑的人却已先一步有了动作——但见青年从容一笑,启唇淡淡道:
“少谷主要怎么想也成……但在这件事上,我并非征求少谷主的意见,而是就已有的决断予以告知而已。”
言下之意,便是无论西门晔如何做想,都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此话一出,饶是以流影谷少谷主的过人自制力,亦不由得微微变了脸色——原因无他,白冽予这话听似独断,实则却是再明白不过地点出了一个事实:此次行动中最关键的高段战力,几乎全都来自于白冽予的【人脉】……要说这几位宗师级高手中有谁是他能够影响的,也就只有如今仍在京中【养伤】的西门暮云而已了。
西门晔不是不明白对方有所顾忌的原因何在,但他对关清远的了解毕竟只限于传闻和纸面上的叙述,又因惦记着流影谷的状况而或多或少存着几分私心,这才有了方才的那番话。
当然,他之所以提出异议,所图谋的也仅仅是一个可能性,到非如何执著于此。如今形势比人强,自也没有继续硬扛下去的道理……当下冷笑微勾,道:
“如此,某自然无话可说。不过还有一点——二庄主虽已迈入宗师境界,却想必仍未练就分身之能。既然如此,若门主当真与我等清剿海天门之际现身,留在宫中镇守的二庄主,又如何能在必要时赶到?别忘了,圣上的安危与否,可是咱们此次行动的一大关键,”
“顾此失彼的事儿,冽予自然不会做。不过少谷主以为若无门主在场,海天门派往宫中的刺客,又有何人足以对冽予产生威胁?”
说到这儿,白冽予像是在衡量些什么般微微一顿,而终一声低叹,道:
“况且……在我而言,此次行动有牵制关清远的理由,却没有将他除去的必要。既然如此,多我一人或少我一人,又有什么差别?”
人虽早在计划之初便不认为【诛杀关清远】是可行之事,可像这样明白地直言出口却还是头一遭……东方煜早知他心思,对这番话自然没什么反应;可一旁听着的凌冱羽,却因这入耳的话语震惊得无以复加。
——这计划毕竟是他提出来的。本以为一切进行地顺顺当当,哪想得到今日竟会突然来上这么一遭?有些想同师兄问清楚,却又想到师兄之所以不曾反对,或许正是因为提出计划的人是自己,不愿打击他的信心所致……思及此,凌冱羽心下几分歉然升起,而终没能开这个口,只是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身侧似乎有些恍惚的西门晔。
后者本就是才智绝高之辈,白冽予既已将话挑明,他要想明白之间的关节自不过是转瞬之事……知道在这件事上确实是他思虑不周,西门晔安抚般地轻轻拍了怕身旁正自冀望着他释疑的情人后,方道:
“……有些事,确实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晔?”
“若真能在合适的时地集其数位宗师之力对付关清远,要想成功将其诛杀并不是不可能……问题是,就算成功了,这样的结果和可能付出的代价相比,真的值得么?”
“你是说……”
“三十年前,家父、白前辈和莫前辈一度携手合作,设伏预置关清远于死地……当时他三人虽未真正跨入宗师境界,却已是绝顶的一流高手,更有另外三名货真价实的宗师级高手坐镇,甚至连机关火药都用上了……诸般手段虽不如何光明,却足称完全,可却依然没能留下关清远,只换得了个两败俱伤的结果——关清远重伤逃遁隐匿,出手对付他的三位老前辈也同样没讨得了好。如非家父等人借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歼灭了海天门,那次行动的功过还极难论断。”
西门晔虽一直对白冽予在此事上的态度有些不以为然,但此刻回忆起关清远当年的【战绩】,心下却也不免有了几分凛然。
“当年海天门势大,这才迫使我正道一方为求生存冒险一搏;可如今形势调转,若再次跟关清远拼了个两败俱伤,反倒会让本来占了优势的我方陷入不利的状况……白冽予那句‘没有将他除去的必要’所指的,便是如此。”
“……也就是说,师兄一开始就没打算出手除去门主,只是顺着我的提议而为,真正的目的却只在于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