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各有所长,净妹心思细腻、处事手腕玲珑活络,又何尝不是冽予所倚重的?况且……你一个姑娘家,却因我的任性将大好的年华全砸在了情报堆中,又何尝不是我这做兄长的失职?”
“没办法,谁让净儿周遭的都是一等一的人中豪杰,眼界便也自然而然的高了起来?不过我既已选择了一条不同于寻常女儿家的道路,便是这点代价,又算得上什么呢?睿智如冽哥,想必不会说出女人的幸福就是在家相夫教子这种古板话吧?”
“经你如此一说,我便真如此做想,却哪还有说出口的可能?”
知她是不希望自个儿为此自责,白冽予顺势含笑应了过,心中对于这位义妹的怜惜却只有更为加深。
——说到底,终归还是他欠她了。
但此时、此刻,他却什么都不能做——或者说,此刻的他,做什么也不是。
望着身后女子比之初识时成熟许多、更因这些年的历练而越发显得光彩照人的秀丽面庞,新年心中百味杂陈,却终只能故作感慨地叹息道:
“但有朝一日你若真有了对象,一定要带来让做哥哥的给你把关一番……擎云山庄的明珠,可不是那么容易到手的。”
“也是……不说别的,连东方楼主如此人物都得经历诸般波折,才能在这么多年后堂而皇之地抱得美人归,这难度便可窥得一斑了!”
这话打趣的自又是今儿个这场给当成婚礼操办的结盟大典。不过白冽予本不是会因此便觉得羞涩无措的人,当下亦只是一阵莞尔,而在片刻沉吟后、难得略带踌躇地双唇轻启,问:
“你去么?”
“自是去的,怎么能不去?这等震撼整个江湖的大事,可是以后要留着做谈资的……倒是冽哥,你还不打算出去么?要是再迟上一些,就怕东方大哥要怀疑我挟人私逃了。”
“……如此,我便先行一步。”
觉察到桑净对东方煜的称呼已由这些年略显生疏的【东方楼主】恢复成了当年的【东方大哥】,白冽予心下宽慰,却终只是简单的一句应罢,便自旋身离开了屋子。
可先前应承了会出席的桑净却没有立即跟上。
她只是静静地望着那道扎根于她心底近十年的身影渐行渐远、听着那轻灵的足音因距离的拉开越行微弱……直到对方的身影踪迹再不复见,使终于伫立于原地的她,才终于克制不住地掩面呜咽出了声……
——自打挨过了【双炼】的折腾后,东方煜已经很久没有那种度日如年、备受煎熬的感觉哪里。却不想短短两、三个月过去,那种恨不得时间转眼即逝的急切心情,便已再一次占据了心头。
可这一回,带着这种感受的却不是什么摧折身心的苦难磨砺或试炼,而是他自个儿心底存着的那么点……想念,以及因之而成了必然的等待。饶是这一日夜的光景因而显得漫长如斯,满溢于心头的,亦只有或可称之为享受的冀盼。
说来也好笑……二人已经在一起那么多年了,也老早便取得了双方家庭的认可,仪式什么的理当无关紧要才是——更别提这趟明面上举行的仍然是结盟大典,婚礼什么的不过是出自于他的想望和冽的纵容下的结果,很难说有什么实质的意义可言。可即便清楚这些,东方煜却仍忍不住为即将到来的一切而欢欣雀跃、激动难耐,就盼着能早一刻见到情人的身影,然后当着天下人的面与他滴血为盟、同立誓约。
而现在,在这么样磨人的一番守候后,他期盼已久的时刻,终随着充作典礼会场的演武场上一波高过一波的欢呼声浪而到来。东方煜甚至无暇留心台上的司仪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是见着负责后场调配协调的凌冱羽朝他打了个招呼,便强耐着满心急切出了屋,旋即轻功运起、于场上暴起的掌声中飞身朝典礼台上疾掠而去。
几乎也在同一刻,他感觉到那股再熟悉不过的气息转瞬由远而近,不旋踵便已与自个儿并肩而行……一日夜的等待后,饶是他早已清楚来人的身份,却仍是有些情难自禁地循声回首、抬眸望向了那抹他同样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以特殊织法缇花的鎏金云纹月白武士袍、缀上浅金色织带的湖绿色大氅……尽管是他一手安排打造的衣装,可实际见着情人穿上的这一身是,那一代宗师的气势尽显、却又不减出尘飘逸的风姿却仍让他瞧得迷了眼,差点没就这么探出手去一把将人收入怀中。
许是察觉了他的心思,青年唇线微勾含笑眨了眨眼,那双幽眸中闪烁着的,却是与己相同的惊艳、欢欣和冀盼……他们几乎是分毫不差地同时上了台前,而在一个深深对望后,于观礼群众的赞叹声中分头入了座。
作为结盟双方的头领认为,白冽予和东方煜虽是今日当之无愧的主角,可和那些琐碎的杂务自是沾不上边的——这典礼虽少不得要耗上一个时辰,可二人主要的工作也不过就是在台上装模作样地傻坐着,等吉时到了才需在江湖耆老的见证下按表操课上前互换信物、订立盟约而已……也因此,东方煜几乎是一落座、朝台下一番示意摆好姿态后,便再度将全副心神拉回了丈许外情人身上。
能将心爱的情人打扮得如此出色,碧风楼主心下自是少不了几分骄傲的……只是望着青年震撼人心的丰神姿仪,听着场下打方才便不曾断绝的议论之声,那几分骄傲,更很快为与之迥异的懊恼所取代。
『……冽,我有些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