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宗师级高手?怎么……会……”
“你不是陈单!陈单实力再好,也绝不可能……达到宗师的高度……天下两大剑术宗师、紫衣神剑乃女子……莫非,是黄泉剑聂扬……?”
“不对……黄泉剑一介武夫,性子直来直往……又岂干得了这等算计……”
说到这儿,那名犹自运功强抗着、出身海天门的一流顶峰蓦地想起什么似的神色一僵,而在瞧清【陈单】手上那把剑身隐蕴晕芒、一望便可知其不凡的长剑后,有些颤抖地再次启了唇:
“那剑,莫非是……你、你竟已突破宗师境了么?”
和单纯的惊愕相比,这一问更多的却是难以置信,就好像他明明已确定答案,却怎么也无法接受一般……其他几人本不似此人知道那样多的情报,可听得那【竟已突破】四字、思及当今江湖上离这个众人梦寐以求的境界最为接近的人,即便是形同天方夜谭之事,答案却无疑已呼之欲出——
见对方都已猜到这个份上,白冽予自也没有继续顶着【陈单】身份的必要。当下一个抬手揭下了那张有着狰狞伤疤的假脸,随之展露于二十一人面前的,是甚至比其人实力更具代表性的无双容颜。
可这一回,即便连君王见着都不免有片刻怔神的面容却好似失了其应有的诱惑力——在场众人不仅无一人露出色授魂迷之相,原先那种难以置信的冲击亦只有更为加深……察觉这点,白冽予心下几分不合时宜的感慨升起,周身那仿佛与天地合而为一的【势】却已于瞬间又提升了几分,当场便让那十七名实力不足的一流高手七孔流血陷入昏迷,四名一流顶峰亦在苦苦相抗中再难撑持地双膝落了地。
尽管白冽予先前刻意示弱便是为了将敌人尽数引出省去挨个击杀的麻烦,可如今仅仅靠着自身无名功法的【势】便能造就如此辉煌的【战果】,却仍多少出乎他意料之外……也不晓得究竟是他功法的性质特殊,又或来袭的敌人太不济事?
只是不论答案为何,这一切,也是时候落幕了……信手几剑夺了那几名苦撑着的一流顶峰性命后,青年宗师提剑回到了早先于殿门前伫立着的位置,心思却已不可免地飘到了方才将功力提升到顶点时,那玄之又玄、仿佛瞬间覆盖了整个京畿的灵觉,以及因之而起的【发现】。
——京里,没有关清远的气息。
他可以感觉到属于师叔黄泉剑聂扬的凌厉锋锐、属于流影谷主西门暮云的深沉伏藏,却独独感受不到那理当已称得上熟悉的、关清远身上那枯海诀特有的邪异气息。
对己方而言,关清远不曾现身坏事自然是最好的……问题是,关清远若真看重海天门此次的行动,又岂有撒手不管的道理?
那么,关清远在哪里?
——又或者,他该换个问题。
——如果关清远当真不在京里,如果海天门这次轰轰烈烈的行动对关清远而言其实并不那么重要……那么关清远真正看重的,又是什么?
如果不是为了复兴海天门,那么海天门门主、他那身为绝代魔头的外公这些年来的诸般作为,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不觉间,天边延续多时的风雪渐息;可望着那似已转趋晴朗的夜空,白冽予心头的阴云,却只有愈渐加深……
半个时辰前。
寒风猎猎,回雪霏霏。
一场打傍晚便未曾消停的风雪,让冬日本就积重的夜色越发显得浓沉如墨。即便屋宇楼阁见偶有灯火透出,亦驱不尽那仿佛借着这场雪笼罩住整个京畿的阴霾。
一如京城西郊那为层叠霜雪所覆的重重楼宇。
江湖四大势力之一、与朝廷牵系甚深的北谷流影。
——也或许,早在这场雪之前、早在时序入冬以先、甚或早在那春暖花开的三月时节,这样的阴霾,便已随着那一晚炸响的烟花罩染上了这在朝野具有着相当地位的一方势力。
因为西门晔的【下落不明】。
尽管仍顶着【少谷主】的名头,可西门晔早在十年前便已逐步接手流影谷的诸般事务,更在南安寺一战后、因西门暮云的【潜修】而成了流影谷的实质掌权者,多年来引领着流影谷与南方日益强大的擎云山庄相抗衡……虽说谷内的派系争斗让他从没少受过攻讦和质疑,但即便是最厌恶西门晔的派系大老,也无法否认他确实是最有资格接续西门暮云成为流影谷旗帜象征的人物。
所以,当西门晔遭人设伏下落不明后,这些派系大老虽在西门暮云的坐视下争食起了这块名为【流影谷】的大饼,却很难称得上有什么如愿所偿的喜悦——就算能在这块饼上占得比以前多上一倍的份额,可若饼本身的大小却比以前小了不止一倍,这多出来的份额又有什么意义可言?若流影谷不再是以前的流影谷,不论他们在谷内赢得了多少的话事权,放到江湖或朝廷上也都是一个笑话而已。
也正因着这点,近半年来,【虚悬】的少谷主虽已由西门阳暂代、流影谷看似已度过了因西门晔失踪所带来的冲击,这些日子来也没少在义子面前叨念起昔日有西门晔在的好处——他并不晓得自家义子在西门晔的【失踪】上扮演的角色,如此感慨自也是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期许,却不知正是他的诸般关切,让本还对谋逆之事有所顾虑的西门阳终于狠下了决断。
——他不想继续【暂代】少谷主,更不想一辈子都活在西门晔的阴影之下。如果冒险是打开既定局面必经的途径,他便就此搏上一把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