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过是把握了该把握的时机而已,并没有一丝虚言。”
“什……!怎……么会……”
如果凌冱羽所言属实,不就代表白冽予不仅已突破宗师境界、还得到了海天门真传……?若是如此,他先前的那番推想,岂不——
过于惊人的事实所带来的打击让本就已在死亡边缘的景玄更是心神俱乱,那强自牵动着的嘴角,亦终因而化作了一抹过于惨然的笑。
“原来……我们都是弃……子么……”
因剧烈的疼痛而几乎难以延续的话语,带着的,却是彻彻底底的心灰意冷与绝望——
“尊师……您……骗得我……好……”
最终的一字,消逝于那再无力气掀动的唇间。
望着那仿佛于生命的最后一刻失去了所有生存意义的男子,凌冱羽抽回靖寒任其尸体倒落于地,心中却没有多少先前所预期的快意——倒不是说他因景玄的反应而有所不忍什么的。他依然认为此人死不足惜,可即便心愿已达,胸口那份源自于对方作为的痛,却依旧没能平息。
『逃避永远解决不了事情。如果梦魇和伤痕都已是必然,那就让它们成为你自我鞭策的力量,知道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为止。』
『至于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和人吧。』
回想起到达九江那晚、师兄微微苦笑着道出这番话的情景,明明周遭风雪已渐渐有了止息的迹象,凌冱羽却突然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地渴望起西门晔的陪伴、渴望起那份环绕着自身的温暖——
对京中的各方势力而言,这一夜,都毫无疑问地是个不眠的夜晚。
不论是参与此次谋逆的四皇子一党、成为海天门目标的太子一方,还是那些知情却有意置身事外、或根本给彻底蒙在鼓里的中立派系……只要是在京中有着相当影响力的人,都不可能对夜里的动静毫无所觉——差别只在于局外人犹能定心静观其变,局内人却是坐立难安、时刻忧心着脑袋不保而已。
而今,一夜过去,险些颠覆朝局的惊天谋逆,就这么给扼杀在了发动以先。
流影谷内,西门阳身死,回归的西门晔重掌少谷主职分亲赴第一线指挥围剿海天门的行动;多年来隐居【养伤】的谷主西门暮云则以绝对的强势接手出面整顿,不仅擒下了那些个确切参与谋逆的西门阳党羽,更借机清洗了西门昊等多年来对在行事上西门晔多有掣肘的谷中大老及派系……其中,西门练云由于其子西门昊被嫁祸阴谋杀害西门晔之故,其派阀早在西门阳掌权时便已分崩离析,所受的牵连反而较小。只是如今面对着重出江湖的西门暮云父子,西门练云和西门昊虽洗清了嫌疑,却也彻底失了与之对抗的气魄。至此,困扰流影谷多时的派系之争终得消解,纵使各派犹有余党,亦再无法对掌谷中大权的西门晔造成威胁。
至于身为谋逆大案主角的四皇子,其于军中的势力过半身死,,四皇子自身则和朝中多名支持他的官员一同遭缚下狱;在其背后支持推动的海天门则是所受打击最重的,不仅包含青海商肆在内的多处据点都落入了东庄西楼的控制之下,其精锐人马更几乎全死在三方的围剿下。如非关清远仍然逍遥在外,这次行动便说是全歼了海天门的有声势亦绝不为过。
值得一提的是,包含四皇子辖下的客卿死士和西门阳手下少数的几个能人在内,海天门一方此次总共聚集了六名一流顶峰和五十名一流高手,却有大半折在了于宫中护卫的白冽予手里——那二十多名高手本有大半是要接续着往军中去的,却不想原以为万无一失的宫中竟出了变故。四名一流顶峰尽数身死,二十名一流高手虽只死了【王才人】和那两名宫女,其余诸人却全给废了武功送交审讯。也正因着这么一齣,西门晔清理军中的阻力大大降低,除一名仇姓的一流顶峰外几乎没遇上什么值得一提的威胁。
当然,和沿路上连一名一流顶峰都没遇到、从头到尾连剑都不曾拔出的东方煜相比,他还算是【幸运】的了——这一晚,和柳靖云接头后的东方煜从头到尾都在卖卓常峰之子【卓煜】的脸面,虽然也曾指挥手下入府搜索揪出数名海天门余孽,却有更多的时间都在和那些官员交际应酬。几个时辰下来,曾占据【年轻一辈第一人】名头多年的碧风楼楼主只觉浑身脱力,尽管周身真气未曾损耗分毫,整个人却比大战连场还要累上几分。
好在他辛苦归辛苦,如此一夜过去,雪停天晴、尘埃落定之时,身心俱疲的碧风楼主终得在送柳靖云入宫觐见时、于那巍峨的朱雀门前见着了暌违近月的情人身影……只是见伫立宫门前的白冽予容颜之上神色郁郁,身上更穿了一袭他从未见过、精细华美、明显是内造御用之物的天蓝色锦袍,饶是他清楚情人绝对有能力保护自身的安危,一颗心却仍不免微微提了起、一个闪身上前便将人紧紧拥入了怀中。
『冽,你还好吧?皇帝老儿……咳嗯、在宫里这些天,陛下没拿你怎么样吧?』
二人如今犹在皇城之前,东方煜这番话语又是大大的不敬,自然只能偷偷摸摸地用传音秘法出口……闻言,白冽予先是一怔,而旋即明白男人是因自个儿的表情和打扮产生了某些误会,不由微微失笑,同样传音回道:
『你多心了。事情既已解决,我好歹一介宗师、更是个完完整整的男人,继续穿着太监衣袍成什么样子?这才得陛下赐了件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