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当事的另一帮人露了什么风声。
如果昨夜袭击西门晔的人与流影谷有关,甚至就是西门晔有意除去的海天门奸细,便是另一种情况了……问题是,如果他们有意借流影谷之力觅得西门晔再下手暗害,又为何要抹去早先打斗的痕迹?这么做不是只会导致流影谷方面行动延迟、徒增变数么?莫非昨夜的事件尚有什么内情或安排,这才迫使敌方不得不先掩盖一切,之后再想方设法寻出西门晔?
可不论内情如何,以凌冱羽对京中情势的陌生,这些推想也终究不过是空泛的猜测而已……心下几分无力感因而升起,望着身侧依旧昏迷着的西门晔,清俊面容已然袭上了几分苦涩与黯然。
也在此间,远处的脚步声渐近,却是有两人巡山巡到了山洞附近,先前隐隐约约的谈话声亦随之变得清晰——
「话说回来,昨夜的示警烟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连红色烟花都用上了,想来该是相当危急之事,为何谷中到现在还没个消息,只说让咱们入山探探有无异样,却连该找些什么都不说?」
「我也不清楚,可据昨儿个第一批赶来的人说,他们到达时,这东郊四近静得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别说凶险,就连那个放烟花的人影都没能瞧着。若非红色烟花在谷中只有一定层级才能配置,他们只怕会当成哪个没脑筋的小子胡乱恶作剧呢。」
「可也不能就当作没这回事儿吧?」
「当然。后来谷中几个在军中当过斥候和在衙门处理刑侦的弟兄到了,沿着可能的方位好生探寻,终于发现了地上残留的几处血迹。据他们判断,应该是某位谷中的上层人物遭人埋伏遇袭,这才发烟花示警……只是发讯的人失踪了,打斗痕迹又遭人刻意掩盖,照此情况看来,发讯的人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会吧?这可是京城,谁敢对咱们流影谷的人下手?」
「那可难说。京中势力盘杂,以江湖层面来说或许是我流影谷一家独大,可若论及朝堂势力,情况可就……不过比起烦恼是谁动的手,我倒更在意那个发讯人的身份。」
「你的意思是……?」
「能配备红色烟花的只有高阶暗探和其他部门分堂主等级以上的要人。其他人姑且不论,你不觉得有些奇怪么?明明是这般紧急的情况,少谷主却始终未曾现身指挥……」
「你是说……!不可能!少谷主可是一流顶峰的高手,连几位执事都不见得胜得了他,又怎么可能会……是了,眼下还差几天才到三个月之期,少谷主暂时交出视事权,未曾现身指挥也是可以理解的。」
「若真是如此倒好。可你想想,这三个月来阳少和昊少捅了篓子,哪次不是少谷主出面解决的?少谷主一心以流影谷为重,这般负责任的人,有理由在这种时候不见人影,甚至连个指令都没下么?」
「但——」
「先前你也提到,三个月之期将届……如今少谷主已是稳操胜券,难保某些人不会因此铤而走险……」
「你的意思是……昨晚的事儿,是咱们谷内自己人设伏暗害少谷主?」
「不错。」
「但以阳少和昊少的实力,根本没可能对少谷主造成威胁不是?尤其少谷主智计卓绝,远非他二人所能比拟,要说少谷主是受了他二人暗算而出事,我是说什么也不会信的。」
「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自个儿的推测有误呀……少谷主可是咱们流影谷的主心骨、顶天柱,他要真有了个万一,那……」
谈话声至此停了片刻,似乎是说话的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因这个猜测与可能导致的结果感到不寒而栗——这些年来流影谷之所以能和发展迅速的擎云山庄保持势均力敌的态势,西门晔的努力功不可没。若西门晔真出了什么事,不论是谁下的毒手,流影谷内部甚至整个江湖、朝廷的大乱都将是不可避免的结果。
外头的人因可能到来的变乱而心乱,山洞内听着的凌冱羽又何尝不是如此?他虽信任西门晔和师兄的能耐,可如今海天门一方已成功迫得西门晔重伤隐匿,师兄那边似乎也有些……在这场牵系了整个江湖的较量中,己方如今无疑已落于下风。可怎么说也曾经是一方之主的他,现下却只能这般枯守于山洞之中,什么都无力改变。
相对于整个江湖大势,他这一人一剑,终究仍是太过渺小……
「羽……冱羽……」
乍然中断了思绪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音声所构成的、稍嫌破碎的低唤。
闻声,本有些出神的凌冱羽先是一怔,而旋即大惊、有些悚然地抬手捂住了身旁男人昏迷中发着呓语的唇——
「咦?你刚有说话么?」
「没呀。怎么了?」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会不会有人藏在附近?」
「是风声吧?此处离那现场已有好大一段距离,沿途也没见着什么足印血迹之类的,若真有人在此,怎么说都该留下些痕迹才是。」
「也对。这林子不像是能藏人的地方,也没听到什么呼吸声之类的,想来是我多心了……咱们继续前进吧?」
「好。」
伴随着这一应声,二人原先停滞的足音再次响起,不多时便已离开了山洞附近……知道危机已过,凌冱羽松了口气正待移开先前捂着西门晔双唇阻止其出声的掌并探探其状况,怎料才刚低头,最先望见的,却是那双早已深深烙印于他心底的深邃黑眸——
西门晔,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