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担心我暴露了身份吧……流影谷内熟悉我身形样貌的人太多,若给人碰着,少不得会因此而泄了形迹。」
「也是……」
听对方说得确实在理,凌冱羽虽仍未能完全释怀,却仍是一个颔首作出了应承:「既然如此,明儿个我就随连大哥一道去吧。只是你可得给我恶补一些礼仪规矩什么的,免得在细节上出了差错,徒然坏了大事。」
「嗯……这个部分晚上再连同谷内的建筑地势一道给你讲解吧。咱们先继续刚才的讨论。」
「好。」
连城前来拜会时,二人才就海青商肆近月来的商业活动和资金流向讨论到一半,眼下中断的因素没了,一切自然照旧进行。
只除了彼此已然拉近的距离和相互接触的肢体——一如这一个月来的每一回。
有那番全无预警遭袭的经历在前、流影谷正由西门阳「当家」的事实在后,对好不容易脱离险境的西门晔而言,妄图像以往那样继续利用流影谷的资源进行情报蒐集自然是十分冒险的事儿……也因此,同凌冱羽一同回到京城后,除了偶然遇着的连城和透过连城联系的西门暮云之外,他便未再同任何流影谷之人进行接触,而一应情报工作,也由往日「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自在便捷转为了彻底的自力更生。
现今他所关注的事情大抵有三项:一是流影谷内部的人员调动,从职位更迭到任务调派均包括在内;二则是流影谷与京中各组织势力的往来变化……留心这二者的目的,自是为了揪出那些个已随西门阳的上位而浮出水面的敌对势力,并由谷内的情况转变来推算四皇子一脉行动的时机——不论海天门打算让流影谷在夺嫡事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都必然会在日常行动的安排上有所更动。而以西门晔对流影谷诸般事务的熟稔,瞧出这些异常自然再容易不过。在人力有限的情况下,由方便取得的情报和相应成果的方面下手,无疑是较为明智的打算。
至于他所关注的第三件事,便是海青商肆的产业分布和资金运作了——要想彻底铲除长年潜伏于暗中的海天门,作为其经济命脉的海青商肆自然是调查的重中之重。
流影谷内部的消息,理所当然由连城负责蒐集。这名耿直的汉子或许不是一名优秀的情报人员,但他在流影谷内人缘不错,能听到的闲言碎语自也不少——和明面上可能造假的调令指派相比,这些个掺杂着个人情绪的只言片语往往存在着更多真实。只要取得消息的人拥有足够的分析判断能力,自然有办法从中拼凑出事情的全貌。
而西门晔在这方面的能耐当然无庸置疑。
至于探查海青商肆的部分,则是由凌冱羽一肩挑起——青年并未主动与海青商肆的人进行接触试探,而是以日常闲谈为掩饰,对其货物进出与人员往来加以了解。西门晔负责指示相应的调查重点,凌冱羽则进行实际的接触和问讯……流影谷少谷主的洞察分析之能配上前行云寨三当家的过人亲和力,诸般情报自是手到擒来。
当然,能从这些管道获取的毕竟是外头的迹象,要想得到更进一步的细节和证据,仍是少不了一些个摸黑夜探、潜伏偷听之举的。而西门晔一方虽人力有限,却胜在平均实力高超——掌握了招意的凌冱羽也多少构得上一流顶峰——有心算无心下,只要不是傻傻地撞进海天门大本营去,爬爬屋顶,听听壁脚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西门晔虽缺乏类似的「经验」,但有凌冱羽这个潜迹匿踪的能手指点,连着几趟「夜访」下来,倒也逐渐有了几分手感、进行得有模有样起来。
二人入京落脚之后的生活,大抵便集中在这些个蒐集、分析情报的行动上。
以西门晔为主导,凌冱羽从旁辅助,彼此通力合作下,虽只一个月的光景,却已足以让他们掌握到了不少关于海天门和海青商肆势力分布的情报。
而这些,对即将展开的反击而言无疑是重中之重了——再没有那些个「家族」在背后掣肘暗算的西门晔,耀眼之处自然远非昔日那个为谎言所包覆着的「霍景」能及。
望着身旁眉尖微结、犹自思量这海青商肆金钱流向的男人,忆及这一个月来的忙碌和充实,凌冱羽只觉那曾一度给摧残殆尽的风发意气和踌躇之志已然再度充塞于胸,那份始终未能完全抛弃的仰慕和崇敬,亦化作了青年曾极力排拒否认的情思、彻底占据了他全副心神——
「冱羽?」
便在此际,熟悉的沉沉唤声响起,拉回了青年本已有些渺远的思绪。凌冱羽回神定睛,但见西门晔不知何时已将目光由书册上移了开,正半带探询半带关切地望着自己,眉眼间更是添上外人——便如连城——决计无法想象的温柔色彩……瞧着如此,青年心神一颤,一股就此靠入对方怀中的冲动蓦地升起,却又在片刻迟疑后、强逼着自己扭过头、别开了视线。
「抱歉,一时走了神……什么事?」
「……调查海天门的行动,就到此为止吧。」
见凌冱羽不愿多提,隐约猜到他心思的西门晔自也不便追问,轻轻颔首后道出了先前出言相唤的目的。
只是如此话语显然大大出乎了青年意料之外,一时不由得一阵错愕,原有些偏了的思绪也立时给拉回了正事上:
「为什么?一切不是进行得好好的么?怎么突然——」
「并非突然。先前我便以多少考虑过该适时抽身,只是今日终于下了决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