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剑,也因为这把剑如今的主人。
凌冱羽之所以会拜人黄泉剑门下,本就是他一手牵的线。当年凌冱羽「艺成」下山时,还曾来九江见过他一面,却不想几年过去,竟落了个名剑断、人踪渺的结果……
徐老板也是消息灵通之人,又岂会不清楚岭南那场沸沸扬扬的风波究竟是怎生收场的?如今见碧落成了如此德性,理所当然便有了几分不好的猜想,便连神情间亦因而染上几分悲切。
见他面露悲痛之色,对坐的白冽予哪还猜不出对方有所误会?唇畔苦笑因而扬起,思忖片刻后,他终是一个击掌、示意先前隐于屋后的凌冱羽入内一会。
徐老板本还因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而久久不能成言,怎料此房门开合声响,他习惯性地一个抬眼,望见的竟是一张他本以为已惨遭不幸的清俊面庞。他本是性情中人,见凌冱羽平安无事,一时激动下当即有些失态地冲上前去一个熊抱、紧紧拥住了青年。
「小冱,我还以为你……太好了,没事儿、你没事儿……」
徐老板情绪激动过度,一时竟连音声都有了几分哽咽。察觉这点,凌冱羽心头一暖,一个抬臂回抱住了这个同样对自己有着大恩的长者。
「对不起,徐老板,让你担心了。只是我现下身分有些敏感,行事上不得不谨慎一些。」
后头的话,自是为了解释先前隐匿不出的缘由。
徐老板本不是小心眼的人,自然不会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又自一个使力拍了拍故人背脊后,他才终于放开了青年,眸光一转、若有所思地望向了一边的白冽予。
知道是时候转入正题了,白冽予含笑请众人一同入座,而存替彼此各倒了杯茶后、直言道出了此次相邀的目的:
「徐老板想必也猜到……此次相请,是希望能借徐老板之力修复碧落。」
「……抱歉,我无能为力。」
而得着的,却是徐老板这么个直接了当的拒绝。带着无奈的声音全无半分虚假之情,却也因而更教人懊丧。
「要想令碧落恢复成原先的十大名剑,绝非单单将两截断剑接在一起那么简单。说来虽有些惭愧,可包含我在内,现今江湖上几个有名号的匠师怕是都没有将碧落修复如初的手艺。就算勉强接了上,这『碧落』也不会再是原来的碧落,还不如换把新剑要来得好些。」
「徐老板……」
听得修复无望,饶是凌冱羽事前多少有了准备,面色却仍禁不住一片惨淡,连带让唤着对方的音调都添了几分哀怨。只是徐老板确实无法可想,当下也只得安慰地拍了拍略显颓废的青年。
「只是我有些好奇……以碧落之威,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才会落得如此地步?」
「这……唉,说来都怪我……」
对凌冱羽而言,徐老板也算是「自己人」之一,遂隐去部分关键——例如他和西门晔过深的纠葛——后将剑断的经过告诉了对方。
「原来是『绝尘』……难怪以碧落之能,亦不免折于其下。」
听罢凌冱羽的叙述,徐老板一声感叹,可那有些陌生的「绝尘」二字却令青年听得一怔:「绝尘?」
「便是西门晔那把铁扇了。『绝尘』也是魏云生的名作,以寒铁为骨,天蚕丝为扇,可是在奇门兵器上排名第一的珍品,连碧落都要差上那么一档次。尤其你功力本就逊于西门晔,也难怪这硬碰硬终究落得了如此结果。」
顿了顿,「小冱,你之所以急着修复碧落,想来不外乎赶着复仇吧?只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又有擎云山庄为后台……」
说着,他瞥了眼一旁静静当看客的白冽予,「与其急在一时,不如循序渐进、好生精进一番再说也不迟。」
「……我明白。」
前后经过好几个人的开导,凌冱羽应着的音调虽仍难免苦涩,却已带着十分的坚定。
徐老板也是久历世事的人物,得青年应承,心中一块石头便也落了地。
「总之人没事儿就好了——今日找我来此便是为了碧落吧?若无其他要事,我就回去上工了。那帮兔崽子,没人盯着可不成。」
「抱歉,势烦徐老板走这一遭。」
知道今日的行动确实有几分唐突,凌冱羽虽心下失落,却仍是强打起精神起身相送并同对方道了歉。见青年神色犹自黯然,徐老板虽已一脚踏过了门槛,却仍是反过头来又鼓励了他几句后,这才动身离开了厢房。
耳听那足音渐远,凌冱羽带上房门二度于桌前歇坐了下,唇间却已是重重一声叹息流泻,上身也连带着困乏地趴到了案上……白冽子才刚吩咐下属备一份薄礼给徐老板送去,一回头便见着师弟这派没劲儿样,心疼之余亦不禁有些莞尔。
只是还没等他出言安慰两句,房门却已先一步由外而启,却是见着徐老板离去便匆匆赶来关切的东方煜……后者一入屋便瞧见了凌冱羽的颓废模样,哪还不晓得事情的结果?
可多少有些出乎白冽予意料的是情人并未如往常那般马上出言表示安慰,而是一脸慎重之色的来到自个儿身畔,拉着他一同于师弟对侧入了座。
「碧落之事……可能还有挽救的余地。」
两人才刚落坐,东方张强口便是这么一句,不光原先无比失落的凌冱羽听得猛然坐起,身旁给他牵着的白冽予亦是一惊。幽眸递过半是责怪——自是因他事前未通过气之故——半是困惑的一眼,却只见他苦笑了下,而后左手微抬、将掌中握着的日魂于情人眼前晃了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