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且不说那亲是否真能成功抢下,山庄声名有损不说,也有碍于柳胤的闺誉。要抢亲,最好还是等此事逐渐淡出江湖人视线之后再行考虑……当然,若能让西门晔做那个恶人主动解除婚约,一切自然再好不过。」
「可……这亲事也是出于他自身的意愿,他会愿意解除么?以前他就说过,婚事什么的无关乎情爱,而是一种极好的手段。这等政治联姻本就是他的目的,又岂会如此轻易便……?」
「那些话,是他何时同你说的?」
「嗯?两年前吧……是在我们……真正得以冠上『朋友』二字之前。」
「那就是了。人是会变的,至少我在我看来,现在的西门晔可比当年天方之事、甚至更早前的他要来得可爱许多。若是现在的他,就算想将婚姻作为获取力量的手段,也已再不复两年前的无牵无挂,而须得有所顾及了。况且政治联姻,归根究柢不过在于『利益』二字。只要将联姻的利益降到最低,或是给予他其余解除婚事的诱因,一切自然迎刀而解。」
「……嗯。」
凌冱羽虽对师兄那「有所顾及」四字有些在意,但思及自个儿今日已明显失常的表现,这疑问便怎么也说不出口,而终只得低低应了声后不再多言,转而唤下在外放风减肥的锅巴检视成果去了。
「你的担心成真了。」
见凌冱羽暂时转移了注意,先前本自静静旁观的东方煜遂一个探手将情人拉入怀中,同时将唇凑于他耳畔低声道出了自个儿的判断,「只是冱羽醋都吃成这样了还没想通,看来迟钝的程度与你倒是相去不远……有打算点醒他么?」
「不……我想他多少有感觉了,只是仍刻意回避着而已。趁现下让他多酝酿些,后头见着西门晔时自然水到渠成……别的不说,单是西门晔瞧着他的眼神,便足以泄露太多东西。」
说着,白冽予微微一叹,未曾遮掩的真容轻靠上情人胸膛,音声隐蕴无奈:
「虽说是八字都还没得一撇的事儿,可瞧着冱羽这般模样,我心情还是有些……父亲嫁女儿的心境想来也约莫如此了。」
「放宽心吧。至少西门晔是真心爱护他的……况且,若非有着这一层因缘,合作之事也没法那么顺利便谈成。」
「这倒是。不过……」
「嗯?」
「或许是我太过多虑了。可即便是风雨前的宁静,像眼下这般的平稳、以及足以烦恼那些个儿女情长的闲情逸致,都让我有些心慌。」
「因为门主?」
「嗯。」
「世事难料,本就不可能事事尽于预料之中……你我所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地做好一切准备,再随机应变而已。」
见无双容颜染上淡淡忧色,东方煜抬掌轻抚过情人面庞,环于其腰间的臀却已收紧了几分:「你有我的力量,便是我自身也会一直陪在你身畔尽可能支持着你的……所以眼下便暂且放宽心吧?」
「……我明白。」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赶紧歇息吧。上半夜我来守就好。」
言罢,也不待情人回应,东方煜已自取出件斗蓬将怀中的身子结结实实地包了住,并将备好的另一件斗篷扔给了一旁正检视着锅巴肌肉的凌冱羽。后者乖巧地谢了过,却在瞧见自家师兄任由对方护在怀里安歇的姿态时,心绪莫名地有了几分起伏。
对他来说,师兄便是那个负责撑起一片天的人。每当他软弱迷惘,师兄便会出言安慰激励,并指引、开导他日后的方向……可这样的师兄,却也有其软弱的时候。而在那个时候支持着师兄的,想来便是东方大哥了。
他能够理解,也很乐于见到师兄的心事能有分担的对象。可见着东方大哥温柔地护住师兄时,他却仍不可免地……忆起了那个同样曾在天冷之时为他披上袄子,半强迫地护他照顾自己的人。
凌冱羽展开斗篷严严实实地覆上了自个儿的身子,弥漫于胸口的,却是不掺杂一丝愤恨的苦涩……与惦念。
而这意味着什么?
他不想,也不敢继续深思下去——
尽管路途有些曲折,但以三人的脚程,仍是在翌日傍晚顺利寻得了被白冽予称作「云生剑谷」的那处山中谷地。
方入小谷地界,三人立觉耳目一新——和先前的深山野林不同,眼前的小谷明显经人精心修整过,悭比麟次而不显杂乱的林木和果树、形若围墙的矮灌丛、以及规划得极具条理的药草园,布局暗合天道、法乎自然,让人一入得其中,便升起一种清幽宁静之感。
瞧着如此美景,三人心下赞叹之余亦是起了几分希冀——先前之所以对要否前来有所迟疑,是因担心魏云生会否天年不永。可眼下小谷不仅未曾荒芜,还有着修整过的痕迹,自然代表着此间主人依旧建在。
明白这点,东方煜当即由行囊中取出月魄交给情人,自己也同样将日魂还入原鞘拿在了手中。
既然魏云生还活着,他们接下来的工作,自然是想办法让对方同意此事了。凡有能者都有其傲气,更何况这么个迭经风雨的老前辈?擎云山庄和碧风楼的名号在他面前根本算不上什么。
要想打动对方,还得仗着上一辈的故交名头才成。
小谷深处矗立着一座雅致的竹舍,四近以篱笆围起,含苞的藤蔓攀附其上,让这简单的院落与周遭的环境自然而然地融为了一体。要说这小谷之中有什么不符合「宁静空寂」四字的,也就只有竹舍之外、坐落于空地上的一座砖红色的屋宇。迥异于一般房舍的烟囱和屋前器具让人一眼便可瞧清那间屋子的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