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大恩,冽予没齿难忘。」
「无须如此客气。本以为你耽于算计而偏离了正道,不想论及本心,三人中竟属你最近于『道』之一字……你曾经历过那『至人之境』?」
「是。冽予九岁那年因故经脉尽断,幼时所习的功力亦因而付诸流水。后意外得着无名秘笈,机缘巧合之下得入『至人之境』,借天地之气修复周身经脉,方得有如今的修为。」
「原来如此……这倒是因祸得福了。」
现在魏云生看白冽予是怎么看怎么满意。态度的连番变化让一旁的东方煜不由得回想起了当年两人回碧风楼「见家长」时的情景——当初反对得最厉害的狄一刀如今却是几名长老之中最宠白冽予的——感慨之外也忍不住起了几分与有荣焉的自豪。
经此一折,那三招的指点也可直接略过了——实则白冽予早在东方煜接招时便已明白了魏云生那三招的目的。那三招剑势看似相同,所蕴含的意义却是迥异。
第一招,所重的乃是「势」,这也是东方煜因何会动也不动任凭枯枝及身之故——他心神为「势」所迫,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自然无法如愿接招;第二招所展露的则是「机」,也就是靠着对气机的把握判断出对手的招式从而先发制人。
一般一流武者面对实力次于己的,也常有借着对手细微动作的变化猜出其招式的,可这「机」字讲求的却要更深了许多。以魏云生的实力,若认真起来,对手只怕连一招都出不了。
相比于前两招,第三招所要传递的便简单多了,也就是所谓的「招意」。剑道至精,招式已是次要,招意才是关键。这点东方煜已经掌握了不少,这才接下了那第三剑。
势、机、招意,对这三点的把握便是所谓的宗师级高手与一般一流武者的差异。魏云生看出东方煜已在这境界的边缘徘徊,这才出招让他好生体会一番,以裨日后精进。但超乎长者预期的是,一旁的白冽予不仅光瞧着便隐隐体会到了个中真意,更受此所感先「忘我」而后达「至人」境,竟展现了属于宗师级高手的能耐。
虽只是暂时的,可这样的体悟无疑比单纯的受招更加深刻。简而言之,如今的白冽予已经一脚踩在那个门槛上,只要能把握住那份心境,即便仍算不上宗师,却已足够在同级高手内立于不败之地了。
经过方才那一番天地之气的洗涤,白冽予现下不论精气神状态都是极佳,一礼过后起身回到了情人身畔,而后拍了拍犹有些雾里看花的师弟让他上前一试。
凌冱羽仍未到魏云生口中的「登堂」境界,不论「势」或「机」对他来说都仍太过遥远,唯有「招意」是他可以切实努力的方向。但他也不是怯弱之人,得师兄鼓励,当即取过备用的精钢剑上前一试。
只是他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后,一手黄泉剑法才刚展开,一旁的魏云生却是脸色大变,一个抬手中断了他的动作:
「且住。这剑法你是跟谁学的?」
「禀前辈,此乃家师所授,家师黄泉剑聂扬。」
凌冱羽虽有些不解,但思及师兄先前的诸般安排鼓励,仍是恭恭敬敬地实话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可如此答案显然出乎了魏云生意料之外。难得有些不解的目光看了看一旁的白冽予,又看了看眼前的凌冱羽,问:
「那你为何称白家小子师兄?」
「师兄的师父和家师乃是师兄弟关系,所以……」
他平日「师兄」、「师兄」地喊惯了一时改不了,故这一番解释听来总让人觉得有些拗口。「师伯名聂昙,在江湖上人称『医仙』。」
「原来原来……想不到啊!」
听得凌冱羽这番解释,魏云生神情间的凝重顺时一消,竟是有些快意的笑了起来。意料外的变化让凌冱羽和东方煜俱是一怔,而旋即将疑惑的目光双双对向了白冽予。
但见后者笑意浅勾,解释道:「前辈不知我另有境遇,知我出身便以为我从小师从家父。如此一来,冱羽称我为『师兄』,多半也是家父的弟子了……碧落乃是师叔的配剑,身为家父弟子的冱羽却拿着这么把自称是『家师』所传的剑,自然让前辈有了个不大好的误会。」
「即便如此,前辈又为何会对碧落的归属一事如此在意?」
「这只是我的猜测……于『靖寒』诞生前,『碧落』乃是前辈所铸的剑中最好的作品,以前辈剑术宗师的身分,这么把剑的归属自然显而易见。即便前辈归隐,也不可能将陪伴了自己多年的伙伴随意弃置。在此情况下,师叔能得着本来作为前辈配剑的碧落,必然是存着某些因缘之故了。」
白冽予推论的音声方落,便听得一旁的魏云生一声叹息,面上已然带上了几分缅怀:
「不是前辈,是『师祖』……老夫当年没能救成阿离,一怒之下花了十五年的时间查清了当年那些利欲熏心迫害阿离的人,将他们连根拔起诛杀殆尽后方才归隐于此。聂昙、聂扬两小子是这山脚下一处聂家村的,当时这小谷还没能到如今的规模,老夫藉聂家村与外界往来之余见这两小子根骨不错,便收了他们做徒弟。」
「聂扬一心栽在剑术上,聂昙却是一股脑儿地栽进了我中年为救阿离而钻研的医道上头。之后他二人离开村子闯荡,我将碧落和以前打造的长鞭传给他们后便不再与外界往来。
一直到十几年后,姓东方的小姑娘和愣头愣脑的白家小子误入山中,才又多少知晓了些外头的情况。后来东方蘅那小妮子见着阿离的月魂和日魄,心痒之下硬是磨着老夫讨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