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幼弟音调半是佩服半是义愤,显然对这等情况也颇有「经验」,白冽予微微一笑,抬掌轻揉了揉他脑袋,柔声道:「对我而言,比起那此个秽言污语,这世上还有更多须得我费心处理的事,自然没有在意那些个言词的余暇……况且,就算没能时刻静心自处,你不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解决方式?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冽哥……」
「倒是你,和温律行的事才解决没多久便被我『拆散』,却连一句怨言都没有……这点,作为兄长的我何尝不是自叹弗如?」
这番话意在开解,可明显带着赞誉之意的言词却让白堑予有些害羞地红了脸,摇摇头道:「这事儿事关山庄的前途与飒哥的幸福,我又岂有袖手旁观的可能?况且我一直盼着能和冽哥一起行动,眼下好不容易有机会,自然得好好把握了。」
尽管和这个二哥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相对于老是被长辈们小心捧着、护着,他却更向往二哥改名换姓只身闯荡江湖,并暗中操弄、谋划着的那份胆识和气魄。也因此,眼下虽得和才刚解开误会不久的情人分别,他心底的喜悦之情却还是远远胜过了别离之苦。
望着神情间一派跃跃欲试的么弟,白冽予心下莞尔,却旋又因忆起了先前在码头上同师弟的短暂照面而为之一沉。
相别不过数月,可分别之时仍显得意气风发的青年如今却已是形容憔悴,不仅神色间难掩风霜,那双清亮的眼眸亦为浓浓郁色与沧桑所染,即便在见着自己的瞬闲流露出狂喜,眸底的伤痛却仍难以掩盖。
白冽予虽早在猜出西门晔的阴谋时便已预期到了可能的发展,但预期归预期,实际见着之时,师弟的改变却仍让他瞧得一阵心疼。若非情况不允许,他是说什么也要上前紧紧抱住师弟好生安慰一番的。
不过眼下虽没能如愿,可帮师弟出一口气还是没问题的——思及刻下多半已在柳林山庄门口等着迎接自己的西门晔,白冽予眸光微合,当下已自盘算起该如何顺利找回场子,并引导着事情往自个儿所期盼的方向发展了。
事实上,他和西门晔虽因立场相对而有过数次交锋,可这份矛盾毕竟只是源自于北谷东庄的利益冲突,而非无从化解的仇恨。在此情况下,彼此一旦有了共同的敌人,合作自也成为了可能……问题只在于该如何建立沟通的桥梁,并让对方认识到合作的必要与优势而已。西门晔对师弟的在乎自然是一个极佳的切入点。只要能确认对方的心思,师弟在「菊芳楼」的见闻与随之引来的结果便能成为最好的证据,让那个原本一心与擎云山庄为敌的流影谷少谷主开始思量起暂时放下成见的可能。
而这些个目标的达成,便有赖他接下来的表现了。
西门晔或许已对传闻中「柔弱无能」的白二庄主起了疑心,却毕竟仍止于猜疑。眼下他一反平时大大方方地以本来面貌现身岭南,如此奇招自会令西门晔惊疑难定,一方面忖度着他此来的目的、一方面暗自估量起他的真正能耐……
一旦这位流影谷少谷主给转移了注意,他也就有了施展手脚的空间。如此一来,只要师弟能谨慎行事,事情自然很快便能顺利了结。
便也在他盘算起日后行动的同时,短暂的车程也终于到了头。随着马车由前行转为静止,车内的两人也随之收敛了面上的情绪,由「兄弟」回到了合于彼此外表的「主仆」上头。
听着外头隐约传来的人声,知道事情的发展确如自个儿所预期,白冽予向么弟使了个眼色后,一如先前地由他扶持着下了马车。
或许是码头上的消息早就传回来的缘故,除了北谷和南庄的人马外,柳林山庄正门前已然聚集了一大群明显该是各方宾客的人物,正满脸热切地期待着青年的现身。
反倒是作为「主人」代表出迎的西门晔瞧不出半点热络,神色冷峻不说,直对向青年的眸光更是无比凌厉,让在场的惜花之人都不禁对这流影谷少谷主起了几分恶感。
可这些对西门晔而言自然无关痛痒。
望着那个被好事者冠上了「天下第一美人」之名的俊美青年,曾有过的猜疑浮现于心,却因青年那一如传言般瞧不出分毫习武迹象的纤弱姿态而只得暂时压抑了下来,眼神中的打量却仍无分毫削减。
可面对这足称挑衅的目光,白冽予却只是毫不避让的一个回望后,视线微垂,神色清冷如旧地朝他一个施礼道:「这位想必就是流影谷少谷主西门晔吧……在下擎云山庄白冽予,久仰少谷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白二庄主客气了。论起名声之盛,在场又有谁比得过二庄主?这四下围绕着的诸位豪杰可无一不是为了一睹二庄主风采而聚集于此吶。」西门晔含笑挑眉道,听似客套的言词却暗蕴锋芒。
「月余前某还曾委托三庄主向二庄主问安,不知这声招呼可有顺利转达?」
「舍弟如今犹在京城未归,这点少谷主应该比冽予清楚才是……说来舍弟在京里着实受了少谷主不少『关照』,临行前家兄还要我此来务必向少谷主好好道谢一番呢。」
「某在京里也算是『地主』,对客人好生关照自是理所当然。」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少谷主数经江南却始终未让山庄款待一番,反倒是咱们照顾不周了。眼下到了岭南又要受少谷主关照,委实让冽予有些过意下去。」
「二庄主受邀来此,某尽心接待本是待客之理,自然无须介怀……外头风冷,咱们还是先入内吧……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