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是这么问了,胸口却因这个问题莫名地一阵窒闷。东方煜虽对自己的反应暗感不解,可未暇细思,低幽语音便已接着传来:“她身子有些疲惫,正在房中歇着。”
“这样啊……冱羽也还没回来,不如咱俩先用膳吧?”
“嗯……”
“抱歉,打扰了你和桑姑娘独处的时光。”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道歉,让听着的白冽予当下便是一个微怔――但还没等他理解过来,身后友人便已越过身畔、径自朝饭厅的方向去了。
好半晌,明白东方煜误会什么的白冽予才有些无奈地一声叹息,提步跟了上去。
***
给在房中歇着的桑净送完晚膳后,白冽予出了屋子,神情淡冷间已自添上了些许无奈。
即使清楚东方煜对他和桑净间的关系有了些奇妙的误会,可晚膳罢,一阵思量后,他却终仍是选择了不予解释。
在他想来,这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小小误会,若出言解释,便势必得编造谎言掩盖自个儿同冷月堂联系的事实……与其继续堆积出更多谎言,他还宁愿什么也不做。
桑净和他本就是清白的,时间一久,误会自然便能澄清化解――何况晚膳间东方煜于此只字未提,看来是不甚在意的。既然如此,他也无须多加费心,一切顺其自然就好了。
比起这个,早先晚膳时、迟归的凌冱羽早已饥肠辘辘,一声告罪后,把剑一搁便自用起晚膳来了……东方煜毕竟是见多识广之人,早先没特别留心时便罢,此时细细一瞧,自然认出了凌冱羽的“碧落”。这把名震天下的剑,理所当然地勾起了他的兴趣。
“这把剑,想必就是聂前辈昔年倚之纵横天下的爱剑‘碧落’吧?”
“嗯……下山前师父就已经把他交给我了。”
听他问起自己的剑,凌冱羽咽下了口中的菜后点头应道,“柳大哥请尽管看看吧――说实在,我也对柳大哥的兵器极为好奇呢!”
白冽予本在一旁默默用着膳,此时听得如此一句,心下便觉有些不妙――可眼下如此态度,若同凌冱羽传音,却难保不会为东方煜所察觉、进而挑起他的疑心……
一番思量后的结论是静观其变。也在同时,友人响应的沉厚语音已然传来:“既是如此,咱们便交环着看看吧。”
同为爱剑之人,东方煜对少年的心思自然相当清楚,故话声方了,便已毫不犹豫地取来了自个儿的日魂,将之递给了凌冱羽。
瞧他二人换了配剑,便是他白冽予,此刻也不禁有些紧张了起来――东方煜的“日魂”是另外配的鞘,若不拔剑观看,自然看不出和他的“月魄”有何相似之处……可一旦拔了剑,对月魄极为熟悉的师弟只怕……
心下如此念头方过,仿佛是证实着他的预期般、身旁便已传来了少年的一声惊呼:“月魄?”
如此二字,让听着的东方煜立时一震。
察觉了友人的反应,早有预感的白冽予不禁于心底一阵暗叹――毕竟是他思虑未够周详,没事先同师弟提过这一点。只是无论怎么忧心,事已至此,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凌冱羽此时亦已察觉了手中长剑和师兄爱剑的不同。一向机灵的他自知闯祸,忙故作讶异地看了看剑身所刻的篆文:“咦……这把剑叫日魂?”
“不错……你方才所提的‘月魄’,是同这把‘日魂’互为表里的另一把剑。”
顿了顿,“你见过月魄?”
也难怪东方煜会有此一问――月魄如今理当在白毅杰手中,若凌冱羽曾经见过,自有些耐人寻味了。
后者虽仍搞不清这些个错综复杂的江湖形势、关系,却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坏了师兄的事儿……他毕竟是心思敏捷、聪明灵慧之辈,心念电转间已是半真半假的一番解释脱口:“我只是听师父提过而已。师父说他曾见过一把名为‘月魄’的绝世好剑,我瞧着柳大哥这把‘日魂’同师父所描述的外观极为相似,所以才……”
他这番话把原因全推到了聂扬身上,倒将自个儿撇了个一干二净。
不过此言倒也在理――若是大名鼎鼎的“黄泉剑”聂扬,同白毅杰稍微有点交情也不时不可能――故东方煜听了也未再多想,低头仔细欣赏“碧落”一番后,便同少年换回了剑。
如此一折,虽不至于冷汗涔涔,却仍是让一旁听着的白冽予小小心惊了一会儿。即便是早已用完膳的此刻,回想起来,都仍有些紧张。
幸得凌冱羽十分机灵,一下便反应了过来;而听着的东方煜对人自来又无甚防心。若换作他,便是听了如此解释,也不会就此撤下疑心的。毕竟,如能技巧探问,光靠着那“月魄”二字,便可顺藤摸瓜地套出不少事来……
“列。”
中断了思绪的,是打前方传来的一声唤。
闻声,白冽予幽眸轻抬,而在瞧着友人独身伫立于小园之中的身影时,唇角浅扬:“是我扰了柳兄雅兴?”
“不……方才听冱羽说你去给桑姑娘送饭,所以在这里等着。”
道出了自个儿于院中候着的原因,东方煜压下了胸口蠢动着的烦躁与郁闷温朗一笑:“到凉亭里坐坐?”
“……嗯。”
于对方平静的外表下察觉了一丝异样,白冽予心头几分担忧升起,遂顺其所言简单一应、提步入了凉亭。
暮春时节,夜风中寒意已去,只剩得令人舒爽的阵阵清凉。清冷半月下,凉亭四畔繁花盛绽,虽是夜色正浓,却也别有一番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