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蜜柑妈那天的话令人印象深刻。
“母性”这个词,小麦是从妈妈口中知道的。她想起大学时读过的书,名叫金爱烂的作家写,当你初次听闻某件事物,让你知道这东西的人便成了它的创造者。妈妈把“母性”挂在嘴边,在小麦的世界里,妈妈就是创造母性的神。
但是小麦想,神或许并不喜欢自己的作品。
那是久远却深刻的记忆。小麦还在上幼儿园。幼儿园每月集体庆祝一次生日,老师买了蛋糕,分给大家吃,同时告诉他们,每个人的生日都是妈妈的受难日,要谢谢自己的妈妈。
小麦没吃蛋糕,带回了家,送给妈妈。
妈妈很尴尬。
妈妈不喜欢温情的东西。它们都让她尴尬。小麦不会摔跤后,妈妈就不再抱她。小麦的记忆里,妈妈从没亲过她的脸。妈妈不喜欢牵手。小时候,小麦向妈妈靠近,妈妈会撑着她的肩膀,不会让她摔倒,但会把她推开来。妈妈不喜欢触摸小麦,极度厌恶向她表达爱,或者,被她表达爱。
那一天,小麦还小,个子矮,看不到大人的脸,所以没观察到妈妈的反应。她把蛋糕送给妈妈,妈妈不想吃,她非要妈妈吃。妈妈伸出手阻挡,失误,蛋糕砸在了小麦脸上。
不过,小麦还是喜欢妈妈。因为妈妈的确关心她,支持她,出行前帮她检查行李,回家后来接她。否定他人的爱很简单,小麦不想当做这种事的人。她上初中,妈妈去宿舍为她铺床,为她的寝室环境担心。她大学时回家,看到她变化那么大,妈妈在机场背过身。
蜜柑妈说她没有母性。
可那天晨跑,是她无缘无故问了小麦的妈妈。她问小麦,一个人出来,妈妈会不会想她。
现在想来,她们当时正要去见54399。这个人和她的长子相似。指不定,就是因为他,蜜柑妈才联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从而提问小麦的亲子关系。
蜜柑妈是不是也思念自己的孩子?小麦不知道。
比赛集合前,打工的人帮蜜柑妈固定摄像机。另一边,关奏陈在确定时间和路线。小麦在拍素材。蜜柑爸把油都加满了,帮打工的人按序号检查器材。他们开了公司的车,另租了一辆车。小麦和关奏陈一组,蜜柑爸和爷爷奶奶一起,两组分头行动。
由于马拉松路途较长,不是所有地方都能行车,又不能耽搁比赛,他们必须分开来,依次在不同路段围观比赛。
起跑位置是爷爷奶奶、和蜜柑爸这一组负责。小麦和关奏陈先赶到五公里的位置。
租的车是小麦选的,她开车。关奏陈在副驾驶座。他拿相机,对准小麦的侧脸。小麦忍不住笑,故意装凶:“拍什么呀?拍什么!”等到了红绿灯,她就抽出一只手,挡在自己右脸上,不让拍。
关奏陈说:“小麦陛下,刚才视察了马拉松参赛选手,请发表对子民的寄语。”
“我是国王吗?”小麦好笑。
“是的。”
“那好吧,我就说两句。”小麦清了清嗓子,“嗯……希望选手们都跑得开心,跑得幸福,安全完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