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以后,裕平找同事更换订单,把关奏陈换成自己的客户。哪有那么多缘分,是她选择了他。
回到此刻,蜜柑妈对小麦说:“只要你对他好,他就会对你好。只要被他当成自己人,他就绝对不会看着你挨打。关橘是这种人。我去现在的公司,也是他说我体格很好,问我是不是喜欢锻炼,才给我介绍的。”
蜜柑妈说:“我们都是为了自己。不单是我,关橘身边,妈妈、后勤,每个人都是。你也是为了钱和工作来的,对吧?”
“那你为什么要走?有钱赚到底不就行了。”
“是,是有钱赚。但是,”她停顿了一会儿,“麦,我跟他认识太久了。他对我们操心太多。是我们框住了他,我们这群跟他没什么关系的人。将来他该怎么办?身边没有任何人。假如他掉进井里,只能等死,连个能在最后陪他说说话的人都没有。看到他跟你发展成现在这样,我很高兴。他不能永远赖着我们,我们也不能一辈子陪他。”
小麦还想说什么,却已经到了停车场。她一扭头,蜜柑妈已经跑远了。附近有选手带了成箱的矿泉水来,没喝完,正在发。无奈大家都准备走,没人要。蜜柑妈冲进去,见义勇为,利人利己,一人抱个几瓶出来。小麦好笑,帮她分担。
占了便宜,蜜柑妈乐呵呵的:“等会儿分了喝,一人一瓶。”
小麦说:“跑那么久你还这么有精神。”
“那是!我明天还有课要上。”
真是活力满满。小麦欲言又止,思考,想说什么,末了,问出这样的问题:“那天晨跑,毛姐,你为什么突然问我妈妈?”
之前她以为,是因为兼职生长得像她的儿子。假如不是因为兼职生,那是为什么?
“啥玩意儿?”说实在话,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蜜柑妈根本没放在心上。别人不提,她早忘光了。那天,她如何联想到的小麦妈妈?蜜柑妈努力回想,奇迹般地,真的找到了答案,“因为你。”
“我?”小麦不理解。
蜜柑妈说:“拍视频的时候,你不是我闺女嘛!我在想,你肯定有你自己的爸妈。在我们那里,做父母的能养孩子长大,才算父母。孩子能给父母养老,才算孩子。我在想,要怎么当妈才能养出你这样的娃呢?”
胸腔里,各种各样的情绪犹如漆弹,危险,迅速,色彩迸溅。小麦说不出话。
人与人的关系靠功能构筑,家人也是如此。按照这个逻辑,无利可图,有更高枝可攀时,人们才会放手。那蜜柑妈为什么要离开关奏陈?
小麦不知道。但小麦确定,父母与子女之间,必需的东西绝不是母性。
她们一起上了车。关奏陈掏出手机,一边确认待办一边问:“妈,你定好几号离职了吗?”
蜜柑妈本来还在兴高采烈地自拍,一听这话,笑容突然收敛了。
“那个事情,嗯,现在吧,嘶,”蜜柑妈说,“我还是不走了。”
除了开车的蜜柑爸,所有人齐刷刷看过来。
关奏陈问:“怎么了?”
蜜柑妈说:“其他地方的马拉松主办找我了,因为我是蜜柑妈,他们想找我合作。以后我参加比赛就方便了,能当兔子,还能拿赞助商的礼盒。等内部走完流程,他们说会联系你那边——”
关奏陈摆弄手机,切换到对外邮箱,查看邮件:“我看到了。”
蜜柑妈扒住座椅靠背,探出脸来,问位置上的关奏陈:“你还没招到新人吧?”
“当然。”他说,“说起来,是不是该涨底薪了?”
“老板啊!”蜜柑妈做作地热泪盈眶,伸手按住他的肩,用力前后晃,“我退休前就靠你了!”
关奏陈被她晃得头晕,屏幕都看不清了,也不生气,只说:“过了,过了。”
在座位的另一边,小麦望着他们二人。她正出神,背后,爷爷靠在椅子上,仰着头笑,轻轻感慨:“这娘俩。”
路上一点也不堵车。他们顺利到了家。
今天爷爷状态不好,累坏了,一进门,就去房间躺下。蜜柑妈一点都不像刚跑了四十多公里的人,活蹦乱跳,去录单人素材。关奏陈取了车钥匙,准备回工作室,小麦刚喝了口水,匆匆跟出来。
他停下脚步,问她说:“要么你也去工作室办公?”
小麦眼睛一亮,仔细一想,最近填表和单子,全都方便得很,只需要线上。她假装纠结,实际心里已经做了决定:“要不要去呢?”
有点心机又如何,关奏陈握住她的一只手,放到自己脸旁,表情淡淡的,台词却很恳切,歪着头请求:“去吧。”
“那我去拿东西。等会儿,”小麦说着,看向关奏陈波澜不惊的脸,“我想听你讲讲你妹妹的事。”
勇敢小麦不会受伤(1)
工作室重新布局,新增卧室、床、给小麦买的升降桌和人体工学椅。小麦桌上放了她玩的游戏周边,位置采光好,可以看出来,准备的人费了心思。新加的卧室就没这么精致了,制作者显然没什么头绪,可能以前从没住过卧室,也没有进行过想象,家具稀缺,大量留白,布置得像个单人监狱。不管这张床会不会睡人,至少,能用来放毛绒公仔,还算不错。
小麦正在试坐新椅子,而关奏陈则在用外星人电脑玩俄罗斯方块。
形状不一的方块从天而降,落地,拼凑,消除。关奏陈玩得很熟,速度很快,搭高高度,再填补空缺。
他没有停下游戏,先问:“为什么突然问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