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奏陈问:“刚才你是故意的?”
被近距离观察,小麦仍无懈可击,装得很正经:“没有啊。”
他还是盯着她。过了好一会儿,小麦都以为自己露馅了。关奏陈说:“你鼻子冻得好红。”
什么人啊!小麦觉得丢脸,猛地伸手,用力推开他。可他没受伤,只默默开始解围巾,给她缠上。小麦脸都被遮住,伸出手扒拉,把鼻子和嘴露出来。外面的空气凉,她望着他,这次轮到关奏陈冷得缩成一团了。
他明明套了外套,穿着高领毛衣,却还是冷得不行。小麦想笑,又不好笑出声。她加快脚步,他看着她,也加快脚步。她走得更快,他也跟着更快。她放慢,他立刻放慢了。关奏陈压低头,藏起大半张脸,夜色里,润泽的眼睛像宝石,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小麦和他对视。好喜欢他。她想,喜欢得想叹气。
小麦并不渴望共鸣,只期望给予。
他们去附近的超市。关奏陈去买牙刷、毛巾和换洗衣物,小麦买了零食、啤酒和食材。他买完东西来找她,两个人推着购物车,在明亮的室内悠闲漫步。
周围还有其他人,有独自来的,有两人结伴,有一家人,有老有少,神色各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小麦也一样,有自己的生活,有工作,有重要的人,有自己喜欢做的事。
到了小麦家,他们坐电梯上楼。天太晚了,没遇到邻居。这条路那么熟,今天走起来,却让小麦心潮澎湃。因为有客人。
他们进了家门,小麦开灯。她有点慌,不知道家里整不整洁。
小麦进门,关奏陈在她背后。小麦走到客厅,关奏陈在她背后。小麦给他指路洗手间,关奏陈还在她背后。小麦问:“你干嘛?玩踩影子呢?”
关奏陈回答:“没怎么去过别人家,有点恐怖。”
房屋里有暖气,变暖和,关奏陈就放松多了,洗完澡,穿着t恤和运动裤,坐在小麦家看电视。电视里在放广告。一个发亮的荧幕而已,就能让他关心成这样。小麦在刷牙,站在浴室门口看着他,心里想,好像成年猫与小孩的结合体。
她洗了澡,躺到长沙发上,吃东西,喝啤酒,玩了一会儿手机。小麦白天累了,又没午睡,稀里糊涂睡着了,
这情形已不是第一次发生。她醒过来,他在看电视。那是动物纪录片,在讲被驱逐出族群的野生动物。野兽被赶出族群有各种理由,有的是年迈,有的是失权,有的单纯是与首领交恶,还有的,幼年就和同类走散,唯有躲过天敌和其他物种的残害,才能活下去。
关奏陈看得入迷。小麦醒过来,跟着看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
他问她:“去睡觉吧?”
她好累:“我好累,不想动了。”
他低头看了一会儿。忽然间,小麦听到他开口。关奏陈说:“你可以把手扣在一起吗?”
小麦纳闷:“什么?”
关奏陈做示范给她看,两只手十指相扣,握在一起。小麦不知道要做什么,反正先学学看,左手和右手扣在一起。
关奏陈边检查边说明,宛如指导儿童体操:“要使劲,用力到拽不开,然后拉长手臂。”
小麦做好了,两只手掰都掰不开,张开手臂,制造出一个空间。然后,关奏陈俯下身,捉到她手腕,把自己套住。他太迅速了,又很突然,小麦始料未及,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腾空。他把她起来,脸上没太多表情,往房间里去。
这种感觉很新鲜。环着某人的脖颈,除此之外,身体其他部分都不需要用力。小麦喃喃自语:“我一直想试一次。”
“什么?”
“被别人抱起来。还是小时候,我才被抱过。”小麦眼睛弯弯地笑,“我一直想体验一次。很晃的就算了,太吓人了,我怕摔下去。好奇怪,为什么呢?”
关奏陈思索片刻:“因为想离开地面?”
小麦一怔。
被抱起来,当然是离开地面。说得也没错。她笑起来,赞同他的观点:“人活着,总有那么几分钟想要浮起来。”
关奏陈很不配合:“我没有那种时候。”
“因为你不受重力控制。”小麦被抱着,突然晃动腿,“枕头没拿,拿枕头。”
他掉头回去,稍微倾斜。她笑得不行了,一笑就没力气,只能憋住,腾出一只手来,捡起枕头。她把枕头抱进怀里,他恢复原先的高度,回归刚才的路线。两人一路笑,到了床前,关奏陈停下,先让小麦放枕头。她搁下枕头,紧接着,自己被放上去。
这是小麦从小住的房间。在这里,她有很多回忆。收留小狗,和朋友看图画书,第一次有喜欢的男生,被爸爸骂后哭泣,考上了大学,收拾东西出走。她曾把它视作避风港,也有过一把火烧了这里的想法。
他坐在床沿,她身体前倾,挪动到他身边。她伸出手,说不清是想触碰什么,没有目的,只是朝他递过去。他接住,拿到嘴唇旁,亲吻她的手。先是手掌心,然后往上。布满经脉的手腕内侧很脆弱,脆弱又敏感,他却亲个不停。没有很用力,轻轻的,像有虫爬动似的,细密地啄了好几下。
关奏陈问她说:“要做吗?”
“我想和你做。”小麦回答,“你不喜欢吗?”
她露出笑容,所以,他也笑了。又害羞,又期待,又焦灼,又热烈。接吻的时候,舌头不再灵活了,更多的,就只漫长地吻在一起,纯粹地相贴,然后分开。但并不无聊,心砰砰直跳,每次对视,神情都会在笑与真挚间徘徊。杨麦像面包一般柔软,关奏陈和糖浆一样甘甜。吻了又吻,对视了又对视,手谨小慎微地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