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面的匪首。王兄命我送回晋阳。”
“大丞相无碍吧?……臣想去探望……”
“听说须拔新晋了太子庶子?”高洋不接话,却反问高叡。
高叡不明就里,还是点了点头,“承蒙圣眷。”
“那便速去太子身旁侍奉吧。丞相近前……”高洋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高叡,又点了点孝瓘,“自有四郎应承。”
“阿叔……可他们也不让我进啊!”见不到父王,孝瓘心急如焚。
“你拿着我的令牌,他们会放你进去。”
孝瓘复回齐王府,太原公的令牌果然奏效,驻府的领军将军一路将他送至寝宫。
寝宫所在的院落恢宏,殿宇肃穆,孝瓘不禁心生怯意;他展目四顾,却不见一兵一卒,心中又多了一层蹊跷。
正踌躇间,但觉廊下黑影一闪,他想都没想的冲了过去,口中还不忘大喊着:“父王小心!有刺客!”
眼前白光乍现,扑面而来的是粘稠温热的液体,高大的人影缓缓委顿在他脚边。孝瓘杵在那儿,瞪大了双眼,任凭溅在额上的鲜血流入眼角,他注视着人影后面渐渐浮现的那张脸,头缠苍巾,细目鹰鼻——原来是霸府最忠诚的苍头奴刘桃枝。
“这……这人是谁?”孝瓘指了指地上的人,他故作镇静,声音却明显发颤。
“公子不是说有刺客吗?”刘桃枝边擦拭剑上的血迹,边转身向殿门走,仿佛刚刚杀死的不过是一只蝇蚁。
孝瓘被噎得无语,素闻此人如鹰似犬,只管替主杀人,从不问因由。
孝瓘又低头看了看那死尸,见他着了夜行的黑衫,心中才放下几分歉疚,随着刘桃枝步入正殿。
殿中缀饰层层纱幔,灯光也晦暗不明,內寝更是漆黑一片。
“父王……”他轻声一唤,用惯常卑微的姿势匐跪在地,心下早已如脱兔。
许久,幔帐悉索,缓缓步出一人。
孝瓘满怀希望的抬眼,却只见侍中杨愔,全无父王的踪影。
杨愔时任侍中,又辖吏部,本是高澄极其倚重的近臣,他寅夜觐见,本无不妥,只是孝瓘见他眼圈乌黑,脸色灰败,不禁往帷帐后探了探身子。
“丞相已歇下了,公子便在外间侍奉吧。”杨愔果然拦下了他。
孝瓘瞄了眼他手中的笏板——那是象牙笏,除了父王,朝中无人敢用;他还顺带瞄到几个字——“陈元康除中书令,出使南境。”
崔季舒不是说陈元康在东柏受了伤吗?他还能出使南境?
孝瓘心中顿时疑窦丛生,他又连唤几声父王,里面依旧没有回应,他起身拉启帷幔。
微凉的夜风吹荡开层层帘幕,孝瓘的紧紧的握着双拳,指甲扣进肉中,他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心缩成一团,凝滞得无法呼吸。
他回头看了看杨愔,那身体肥硕的中年人始终紧闭双目。
华幕的尽头,一张铺满锦被的瑶床,孝瓘轻轻走到床边,他看清了躺着床上的那张脸——苍老而陌生,绝不是他的父王。
他狐疑更甚,无意瞥见蜷倒在灯影中的女子,双手被缚,面色如金,身上血色斑斑。
孝瓘凑到近处探了探鼻息,大惊道:“琅琊公主死了!”继而转向帘外的杨愔,“我……我父……父王呢?”
帘上肥大的身影已矮了半截,哽咽低沉的嗓音随之响起,“大丞相已然……薨逝了……”
孝瓘三步冲出帷幔,脸色几近惨白,好半天才问出一句,“你说什么!”
杨愔望着孝瓘溢满泪水的眼睛,轻轻抚了抚他的肩膀,那肩头瘦硬膈手。
“大丞相在东柏遇刺身亡了。”杨愔缓缓落跪,声音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