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瓘应声而舞,但见白光如轮,萦索周身,
“结伴不须多,
鹞子经天飞……”
俟利发清亮的吼了一句,“不好!”
“——群雀两向波。”
歌声停了,白光却未停,素水银练,一闪便到了俟斤的身边,待他晃过神,他那倾国倾城的“美女”已将明晃晃的长剑抵在了碗口粗的脖颈上,一阵凉意从肌肤渗透到血液里。
俟斤试探了一下剑刃,血便从指头的破口中缓缓流出。
俟利发脸色灰白,他捧了一块小木屑走到可汗近前——这分明是一柄用木屑和银箔伪装的真剑,在极速的翻舞中,露出了原形。
帐内的突厥兵尽是抽出胡刀,将孝瓘一行团团围住。
“齐使这是何意?”大逻便向厍狄敬伏大声质问。
厍狄敬伏从容而起,“刚汗王既说国宝贵重,金银丝绸尚不足抵,若再加上大汗,应是可以议和退兵了吧?”
双方言辞对峙间,俟斤暗暗发力。
他心道,剑刃虽利,用剑的终归是个柔弱的女子;以他草原金狼的勇猛,只要稍加用力,女子怎会制得住他?
“别动!”孝瓘亦感到俟斤暗中使劲,想要猛然冲开桎梏,旋即加重腕力,并大吼一声。他又冲着步步前移,将包围圈渐渐缩小的附离们嚷道,“你们!也远些!”
俟斤一挣未脱,又听到孝瓘粗声大喝,才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你是男人?!”
大逻便亦向孝瓘投来惊讶的目光,又转向厍狄敬伏,“齐国送来男子,根本就没有和谈的诚意!”
“和他狗娘谈!赶紧退兵,滚出肆州,不然杀了你们狗王!”
“你……你……”俟斤原本红赤的脸更多了一层血色,“你们的奸计休想得逞!”
“你们突厥不是有勒着脖子问,能做几年可汗的风俗?我今日倒想问问……阿史那俟斤,你能为几年可汗?”孝瓘沉了沉手中的剑,俟斤的脖子上已有血珠渗出,和上滚滚而落的汗滴,俟斤吃痛,大概以为孝瓘要痛下杀手,忙大叫一声:“和议!退兵!”
“不行!”大帐最不起眼的角落忽然站起一人,“不能退兵!”
众人的目光一下聚焦到他身上——原来是一直默然无语的库头。
“大汗难道忘了?我们曾对天神发誓,不擒齐主,不灭高氏,就不回于都金的。”库头的声音冰冷得像一条蛇。
“退下!违令者死!”俟斤脖子上的青筋尽暴,吼声更如雷霆。
大逻便喝道:“我父汗说的话你没听到吗?想造反吗?”
库头阴冷一笑,“我早就让大汗杀了这和亲公主,大汗却贪恋美色,不愿下手!今日我便帮忙杀了他!”
说着,他一把推开大逻便,举剑便砍向孝瓘,孝瓘只得用俟斤去挡,那一剑正砍在俟斤的肩上,俟斤痛得大叫。
大逻便只得下令:“将叛贼库头拿下!”
库头的部属便与俟斤的士卒拼斗起来,库头对其他几位特勤大吼道:“天神在上,你我同去灭齐!”特勤们却左瞻右顾,逡巡不前。
“真他娘的乱!”厍狄敬伏骂了一句,他看了眼孝瓘,见他握剑的手指微颤,额间汗水涔涔,正想关切一句,又怕俟斤有机可乘,只得道:“咱们现在怎么办?”
“静观其变。”孝瓘脸色苍白,却依旧冷静的答道。
这时,库头自知力孤不能久战,他上前一把擒住了才进帐的白鸿。
大逻便还想去追,却听俟斤喝止道:“放他走!你去传本王的退兵令!”
突厥兵开始撤退了。当他们正准备带上一些战利品的时候,却突然在北面遭受到斛律骑兵的重击。
皇帝高洋在厍狄将军的保护下仓皇逃回了晋阳。
这是一场兵不血刃的胜利,所付出的代价微乎其微——仅一位通直散骑侍郎在放还突厥可汗的时候,被贼兵俘虏。然而,稍了解些内幕的人都知道,他才是解除本次肆州之围最大的功臣。
于是,人们在茶余饭有了谈资,口耳相传起这位官级只有五品的文襄皇帝的四皇子:
“听说,他长得比女人还美,甚至找遍整个肆州,都找不见比他更漂亮的女子了。”
“远而望之,如朝霞中的皎日,近而观之,如绿波里的新荷,就连突厥的可贺敦见了他,都要哭着鼻子回长安哩!”
“他虽然容貌纤弱,内心却十分勇敢,一柄长剑架在红脸罗刹的脖子上,救了整个肆州!”
“只可惜……名将美人,无论他占了哪一样,都见不得白头……”人们谈到整件事情的结局,总会凉凉的叹上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