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如?此,本王倒对齐国宗室刮目相看?了。”库头若有所思?道,“不知?他是否还活着……”
“大王倒可以遣人再去打探打探。”
“那你呢?”库头饶有兴趣的望着惠琳。
“贫僧会将这个好消息告知?武卫将军。”
“他会愿意帮这个忙吗?”
“贫僧幼年家贫,从祖在精舍禅室修行,便?寄养在那里混口饭吃,如?此得以与武卫将军相识。若非如?此关系,恐怕五十斛瑟瑟换不来齐主的消息。”惠琳嗤嗤一笑,“更何况若能换得皇子归齐,与他亦是功劳一件。”
库头点点头,心下稍安。
“倘四皇子尚在,大王欲以何计将其?救出?”惠琳问道。
“我?们兵困马乏,哪有什么计策,只好用白鸿与之交换,就看?我?那大兄是更恨那刺客,还是更爱这个女儿了。”
“大王肯舍白鸿这保命符?”
“她?哪里是什么保命符,催命还差不多!如?今我?部羸弱,若再以白鸿为质,俟斤只会加速征剿。当务之急,是与齐国通好,壮大我?们自己的力量。”
九月的塞上已是孟冬。
木杆可汗对孝瓘的恨意便?如?这草原上的风雪一般肆虐无忌——他不准他顷刻毙命,而要啜其?肉,饮其?血,受尽人世?凌辱。
白天,他将孝瓘缚于马后,拖拽于起伏的草甸之间,再命人用带了倒刺的硬鞭抽打,最后择一处最重的伤,割下一片肉来佐酒;到了夜晚,又生生剥了血肉相连的衣衫,将他投入盐沼之中。
盐水浸没伤口,无法形容的剧痛将那悠悠荡荡的魂魄拉回残败的躯壳,孝瓘望着漫天的繁星,神志从未有过的清明。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这曲子在他心底轻轻淌过。
敕勒川,那是每一个高氏少年魂牵梦萦的家园:一望无垠的草原,马蹄踏碎的夕阳,夜光杯中的明月,挥肆无忌的青春。那里没有朝堂的倾轧权谋,亦没有战场的血腥杀戮,只有胡笳拍中的梦想?,以及每个人心底渴求的自由。
此时此刻,孝瓘躺在这里,苍天如?茔,大地?如?棺,如?瀑的繁星,仿若绿竹院里微莹的颈珠,抑或幽深晋水中摇曳的河灯,是谁为他点了光……照亮那条回家的路?
……
……
昏黄而模糊的光斑突然?明亮成一线,越来越刺眼,他不得不伸出手来遮挡。
“将军,莫动。”他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出一张熟悉的面孔——那弯如?新月的眼中分明噙满了泪,却努力做出漠不关心的样?子,用一小块毡布沾着药,轻擦他的伤口。
“将军受了很重的伤……”清操的声音微哽,几颗噙不住的泪珠垂落下来,滴在他的伤口上,凉丝丝的疼,她?赶紧用毡布抹了,指了指身后的库头,道,“是大王好心,把将军救到营中,你一定要把身体养好,日后报答汗王的救命之恩。”
孝瓘虚弱的点点头,嘴角浮着一丝清冷的笑意,低声道:“我?以为可以安心离去……却不料这里还有这么多牵绊……”
清操的指尖一颤。
孝瓘的伤势终是沉重,润了几口水后,又很快陷入昏迷。清操依旧衣不解带的照顾他,却不敢流露出半点焦忧之意。
倒是库头,不但?派军中仅有的女子照顾孝瓘,还命巫医早晚探查,熬制草药,自己也会不时来帐中看?望,可是孝瓘实在伤得太重,加之风寒侵骨,高热不退,较之初来营中,情况似乎愈加严重起来。
“派去齐国的使?臣回来了吗?”库头缚手站在孝瓘床边,满面忧色的问道。
“还未返回。”惠琳躬身答道。
“武卫将军那边有消息吗?”
惠琳看?了眼双目虽紧闭,浓眉却微微蹙起的孝瓘,并未答话。
库头回头瞥了他一眼,也未再继续这话题,只对身畔的巫医道:“在齐主答复之前,本王不准这个人死!”言罢转身走了,门外的侍卫才放清操进来。
清操又将毡布浸湿,覆在孝瓘的额上,忽觉手上一冰,低头看?去,竟是孝瓘伸出长指握住了她?的手。
“你……你醒了?”清操喜道。
孝瓘微启双目,眸光迷离,龟裂的双唇微动,清操将耳朵贴在他嘴边,才依稀听?到他说?:“为何……为何……要救我??”
清操四顾无人,才轻声言道:“库头欲与齐修好。我?已修书李阿范,她?会将这里的情况告知?族中兄弟。你且安心养病,不日可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