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叡的一脸嫌恶渐渐变作惊讶。
和士开说完,笑嘻嘻地看着高叡,“下官就想?问问大王,这件事是现在,还是待兰陵王出征北塞再去回禀陛下呢?”
高叡眼珠转了?转,微微笑道:“你怎知陛下会选长恭去北塞呢?”
和士开朗声大笑,道:“大王是聪明人,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高叡看了?看他脸上的伤,蔑然道:“泥菩萨过?江,你有这个能?耐吗?”
公桑亲蚕后,皇后赐宴,而她本人并未出席。
宴毕,牛车载着清操缓缓驶离了?邺宫。
至戚里巷,道路逼仄,迎面驶来一队车仪。清操挑帘往外看,一眼便认出那车驾曾为姑母所用,猜想?来人应是赵郡王的续弦夫人——亦出自荥阳郑氏,按辈分算来是清操的族姐。
清操正想?命人退出来让路,对?面走来一名侍女,递上一张名帖,又道:“我家王妃在前面的城垣外的景亭中略备薄酒,想?请贵人前去一叙。”
授鬼面
清操自景亭出来,已近黄昏,她没有坐车,而是沿着护城河缓步而行,天边落霞披在她肩膀上,堤边遂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到达兰陵王府,天色暮沉,华灯已上。
门廊处,正遇见才?刚通传圣旨的谒者;待转至后?院,见孝瓘正在收拾行囊。
“你的身体……”清操惊喜地打量着他,面上虽仍有病色,精神却比之前?强上许多?。
“哦,回来这么晚?”孝瓘停下手中的事,直望着清操回答,“是马先生的药到了。”
“不知这药能延缓多?久的时日……”清操小声嘟囔了一句,“先生可有随信告之?”
孝瓘摇了摇头,道:“没有随信,怕是他也?很难估量吧。不过?……”他指了指供在案头的圣旨,“陛下已擢我为并州刺史①,领兵往北境,清剿突厥杂部。”
清操望了眼他手指的方向,并没有接话。
那晚,内寝与书房的灯燃了通宵,快至天明时,清操敲开?了书房的门。
一袭月白色的圆领袍衫,衬着那张清瘦纤白的脸。
“还没睡吗?在做什么?”清操低了头,直从他腋下钻进门去,孝瓘赶紧转身追随过?去,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她已拿起案几上的那张纸,借着烛火看了。
“这是殿下给妾妃的遗令吗?”清操读完,轻轻将那张纸放回到案上,“家产尽归于我?”
“我不善经营,家产并无许多?……”孝瓘看了看那遗令。
清操抱着手,挑眉看着他。
“我知你?出身高门,并不看中这些……”孝瓘低头,窘然笑道,“但这是你?应得之物,亦是我仅有之物。”
清操微微勾了勾嘴角,重又审视桌案,并未发觉旁的纸张,才?道:“比前?几次强,仅此遗令,未见和离。”
孝瓘想起此前?写下的两封和离书,不禁心?生愧疚,却又不知再多?说些什么,只道:“望天地有仁,以今世因缘,寄来生相遇,偿清所有亏欠吧……”
清操沉默良久,淡声问?道:“孝瓘,你?我之间,当真仅有施恩与报答吗?”
孝瓘语塞,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清操轻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只面具。
“这是我初到绿竹院,见你?手中把玩的鬼面,料它应是对你?很重要的东西,临走时就收进了行李。我在肆州小置为了躲你?戴过?一次,元夕前?加了些兽毛兽角送于你?观灯之用。方才?我瞧见它被挂在了寝室的屏风上,就取下又描绘了一番。你?看,它是不是更可怖了些?”
清操盈盈笑着,眸中似有流动的春水,孝瓘的思绪却仍沉浸在刚才?的问?题里。
“我记得你?说,你?在军中尝以容貌为耻,受尽嘲讽,日后?疆场之上,你?便戴上这只鬼面,用以威慑敌军可好?”
孝瓘蹙眉,任凭清操将他按于胡床,又将那面具胡乱扣在他脸上,因那眼孔并未对准,他只觉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哎呦!可真吓人?呀!”他听到清操的笑声,又听她道,“以你?的武功和这张鬼面,定能凯旋而归!”
孝瓘倏然解下面具,只见一张布满泪痕的明丽笑颜,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细细擦净她脸上的泪水。
“别哭了。”他轻声道。
齐国的兵马分骑兵、外兵二曹。骑兵皆是鲜卑人?,多?是六镇起义?世代相袭的军户,主要负责京畿地区的戍卫;外兵为步卒,乃汉族民户征发而来,主要担任州郡的地方防务。
此番清剿,孝瓘仅从骑兵曹中领到一幢人?马,余下的需用州内的步兵。而袭扰北境,抢掠财物的突厥人?俱是马上骁将。
幢伍以杂彩为旗,幢主叫相里僧伽,幢副名韩骨胡。孝瓘在做领左右将军时,他们都曾为伍长,常与孝瓘对打习练,已很熟识亲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