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率教眼睛一亮,对点了点头,嘴中说道:“休要卖弄,快说!”韩林不敢再做矜持,口中道:“职下浅见,奴汗暴虐,鞑人狡恶,如今奴地民怨如沸水,恨意似火烧。”朱梅冷哼了一声:“老生常谈之调。”见韩林声音一窒。赵率教立马出来替韩林解围:“非是老生常谈,而是先今的情形确实如此,数月来,皆有潜在奴地的探子来报,鞑国的粮米已经涨到八两一斗,父子相食,夫妇相食之事,屡见不鲜,且酷寒少衣,冻毙者无数。”这次是左辅发话,他依旧是笑呵呵地,向韩林问道:“韩林啊……便如你说,这鞑国已如危卵,皇太极为何还敢四处用兵,他就不怕连番用兵,被人给掀下去麽?”韩林觉得这左辅看着年岁大,但他的软刀子可比直来直去的朱梅更难对付。对左辅抱了抱拳,韩林说道:“左总兵所言不虚,不错,坐卧于水火之中,顷刻可覆,伪汗皇太极安敢攻虏伐朝?职下以为,此乃皇太极无奈也是死中求生之举。”“其意举有三。”接着,韩林缓缓地伸出了握着拳的右手:“曰立威、曰钱粮、曰除患。”每说一点,韩林便伸出一根指头。“传闻中,皇太极并非是老奴亲立的新汗,而是推举登上汗座,这便让皇太极大义不足,而职下曾在奴地随征巴林,所见所闻八和硕贝勒各个都不好相与。“大贝勒代善虽然被废,但仍有余根,三贝勒莽古尔泰则为皇太极的争夺汗位的劲敌,其功不在皇太极之下,安能拱手相让?可以说皇太极卧榻之侧狼虎环视……”“好一个狼虎环视,如韩贴队所说,那皇太极岂不是岌岌可危了?”门外忽然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这声音韩林十分熟悉,是分守太监纪用。韩林赶忙对着走了厅堂的纪用拱了拱手:“小子见过纪分守。”“职下见过纪分守!”见分守太监、监军纪用进了门,除了赵率教,厅堂内的将校也纷纷都站了起来,对着纪用见礼。纪用对韩林含笑地微微点了点头,接着他又对赵率教和满厅的将校笑道:“今日里京中来了天使,咱家去接,故此来晚了,各位大人勿怪。”“纪老公哪里的话,皇上的事,厂公的事要紧,快来坐,且听这小子如何胡言。”赵率教对着纪用笑道,随后指了指身旁的座位对着纪用笑道。见赵率教和纪用分左右坐了,韩林继续说道:“进一步是刀山火海,退一步是万丈深渊,皇太极在赌,只要李朝的仗赢了,他对内便能立威,又能以李朝为根据,要么直接占了,产粮出兵;要么逼其纳贡称臣,离间我大明和李朝的宗藩。”“如此,粮银之压也顿时消弭。”“这第三嘛……便是东江镇,自毛都督开镇以来,收抚辽民不计其数,常有遣兵深入奴地袭扰之举,每遇战事东江镇必大军压境以为掣肘。”“不错。”此时曹文诏插话进来:“毛都督敢入奴杀伐,就已胜过我等,更遑论收抚辽东遗民无算,可惜毛都督远在海外,面对攻讦,难以自辩。”他似乎对于毛文龙十分敬仰。韩林对这个明末第一良将颔首而笑。曹文诏也对他还之以笑。“东江镇,可谓是鞑国的肘腋之患。东江镇在,则奴儿不敢轻易妄动,奴地汉民心中仍有所盼。东江镇灭,鞑子便再无后顾之忧,何时来,哪时走,全凭他意!”接着韩林眯了眯眼睛大声道:“因此,以职下之意,李朝,不容有失,东江镇,更要保全!此时鞑兵云集李朝,东强而西弱,正是我等锐意进取之时!”见韩林终于将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赵率教抚掌而笑:“好个锐意进取!”“真是一派胡言!”朱梅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跳出来怒斥。他与赵率教身份地位稍逊,而且得了袁崇焕的吩咐,要尽力压住赵率教,叫他不能妄动,因此他也不怕得罪赵率教。“自浑河以后,我大明与女真野外浪战便输多胜少,全凭城坚炮厉方能阻其势,尔今要发兵伐奴,真是一派胡言!”韩林看着这个老年将军,心中也不胜哀叹,其实朱梅这些话有些言不由衷。要知道朱梅是坚定的主战派,可惜受制于袁崇焕这个庞大的阴影,被束缚了手脚。赵率教有些不悦:“朱副将往日的血性哪里去了,怎地今日这般畏首畏尾?”这话朱梅没法回答,反正他已经表明了反对的态度,于是叹了口气,坐了下去。“朱副将无需颓败,今日之事,皆不过是商议,具体如何,还是要请袁巡抚定夺。”纪用端着冒着热气的茶碗似笑非笑地帮腔道。如今袁崇焕或许为了辽事,或许为了权柄,正与厂臣魏忠贤眉来眼去。这事,作为宦官的纪用自然是知道的,因此他是偏向袁崇焕的那一边。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面对分守太监,赵率教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对着韩林说道:“你继续说。”韩林对着两个方才的那两个幕僚说道:“请借舆图一用!”见赵率教点头,那两个幕僚将原本已经卷起来的珍贵舆图再次展开。韩林靠近一瞧,发现这图与自己所绘的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不仅不甚详实,甚至地理位置也有所偏差。不过做演示也够了,于是韩林站在了舆图的旁边,叫两个幕僚将图高举以便堂上的众人都能看见。他的手指先放在了李朝所在的位置,指点着侃侃而谈。“奴兵自义州始,连克李朝诸城,不过,这已经是十日之前的讯息,如果所料不差,李朝平安道首府平壤危矣!“而其南的黄海道黄州、海州为周遭皆为陵丘,地势稍坦,更难抵女真兵锋,若平壤陷,其二城也随即会被奴兵陷落。”“如此得陇而望蜀,鞑子向南便可窥李朝京畿汉开二城,向西则可伺东江镇云从、皮岛等诸岛……”另一个副将贾胜,此时有些不耐烦,插话道:“说了半天,你的三策呢?至今都不过是一些妄自忖度。”“贾副将稍待,俺手底下的这个贴队官什么都好,就是有些絮叨。”这次说话的是马爌。韩林接着马爌的话茬儿:“贾副将教训的是,职下确实老想将来龙去脉说个分明,那接下来我就说说我心中的三策……”听闻韩林终于要说他的三策了。所有人都来了兴趣。坐直了身子,竖起了耳朵。:()铁蹄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