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林靳冉低声道:“难怪从那天开始你就不再躲着我,我还以为……”他顿住,双目黑沉,“所以你是在同情我吗?”“所以你也是在同情我吗?”杜康不闪不避,将话还给他。林靳冉一怔。是的,他们都不坦诚,都保留着的自己的秘密,都怕对方知道那些狼狈不堪的过去。可现在,所有的伪装都被迫撕下,他们前所未有的,毫无保留的袒露在对方面前。于是有些事就不那么重要了。譬如何时何地知道的。譬如为什么不问。譬如是不是同情。重要的是那份为彼此保留尊严的心,别人口中的你说得再详细,也不及亲口说的一言半语。他们其实都在等对方坦诚的那天。可惜……杜康垂下头,“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林靳冉只看着她,“孙静和你说了什么?”杜康不想重复那些如刀的话,“不管她说什么,我都相信你。”眼前的人和画室里那个说“我知道你能处理好”的女孩重叠,同样信任的眼眸,同样笃定的语气,好像他是一个无所不能的英雄,一个值得交付所有信任的领路人,一个,依旧带着光环闪着耀眼光芒的一中校草。他突然笑了,低低的,好像刚才被人谩骂,被人泼鸡血的不是他。“那换个问题,为什么要捂住我耳朵?”杜康微愣,下意识瞥开眼,“不想你听到。”“不想我听到什么?”“他们的话。”“可那样我也听不到你维护我的话了。”林靳冉道:“你要不要再说一遍?”听不到怎么知道是维护的话?明明小时候捂住耳朵,还是能听到打雷声。只是那时,她顾不得其他,一心想保护他,似乎用双手捂住,就能让他少听到那些充满恶意的话一样,她咬了咬唇,不上当受骗,“你听得到的。”“真的吗?”他突然挺直了背脊,“那让我们来实验一下。”林靳冉说完,还没等杜康反应过来,就伸出双手捂住了她的耳朵。杜康惊讶的眨了眨眼,仰头看着他。林靳冉嘴唇动了动,酝酿了一上午的雨,就在此刻,倾盆而下。属于男性的手,有些硬,有些烫,贴在她耳廓上,几乎像是捧起了她的脸。杜康只听得见自己愈演愈烈的心跳,和巨大的落雨声。她有些不确定,问道:“你说话了吗?我没听见。”林靳冉的脸上有瞬间的奇怪,他顿了顿,再次开口,“我说,谢谢。”杜康这次终于听清了,她不知为何有些失落,“……不客气。”两人沉默下来。林靳冉的手慢慢松开,“谢谢你帮我说话,我很开心。”杜康看着他说着开心,却突然落寞起来的脸,“我只是不想他们欺负你。”“欺负?”林靳冉笑了笑,看向窗外,“他们没有欺负我,这都是我应该受的。”胡说!春游那天,孙静和她说了那些话之后,杜康就上网查过这件事。可惜不知是年岁久远,还是盛恒公关,网上关于这件事的消息并不多,有的也是受害者家属的激烈控诉。可是也足够杜康弄清楚来龙去脉。基因缺陷带来的罕见病,本就无药可医,但国外的一种进口药可以延缓症状,提高病人的生存年限。但进口药很贵,很多家庭承担不起,这批国产药的开发是盛恒的民生项目,由林盛提出、牵头、研发。动物实验和第一批临床试验都非常成功,于是林盛扩大范围,招募了第二批实验者,问题就出在这一次。那一批实验者,病情全都没有改善。无药可医的病,负担不起已经放弃的家庭,对于新药的招募实验,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盛恒有责任,负责研发的林盛也有责任,但他们的责任远远没有大到需要负担起人命的地步吧?况且……“你们家给家属钱了。”杜康想起孙静妈妈说的,再赔几十万的话,问道。林靳冉一怔,倒是没有隐瞒,“出国前,我妈卖了所有房子、车还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把钱平分给他们了。”钱都给了受害者,他们在美国怎么生活?林靳冉高二退学出国,这么多年,他有没有继续上学?会去打工吗?这些问题杜康都不敢问。一想到林靳冉去刷盘子,她就受不了。暴雨倾盆,打在瓦片上,发出急促的声响。杜康收回四散的思绪,努力用平静的语调道:“没有什么事是应该的,你们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即便是林盛的错,可药物试验原本就是不确定的,从法理上来说他们根本不用承担责任,也没有人能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他们。况且……成叔当年是因为原料失窃入狱,林盛的新药突然失效,是不是也是原料的问题呢?那么……一切的悲剧都指向孙恒,更是和林家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