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两个的,不省心……”周舟看着纪行默不作声地朝楼上走,忍不住腹诽,转念一想,自己也在中间掺和了一脚,顿时更心累了。基地三楼没别的,就几间宿舍和书房,书房没安电脑,基本上也就是个摆设,大家白天里训练虽然吵闹,但个人素质都不错,整个三层基本上一直都安安静静的。纪行踩在松软的地毯上,听不见脚步声,却觉得脚底有些不正常的虚晃,从晚上训练开始就从太阳穴隐隐传来的胀痛感又叫嚣起来,叫人昏昏沉沉的。走到门口,又看见门把手上搭着一件衣服。依旧是纯黑的,没什么花纹装饰,静静地搭在那里,还十分妥帖地整齐对折好。那是件面料极薄的男式运动外套,纪行中午从俱乐部外面买东西回来的时候顺手把他放到了祝岚的椅背上,被祝岚压在了身后,走的时候也就没拿走。可它现在却挂在自己门前。要不是它违背了科学长了脚成了精自己走过来,就是有人把它拿了回来。纪行盯着那件衣服,有种那仿佛是过去了很久的事情的错觉。那件衣服跟长了刺的善意似的,叫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一时之间居然有些恼火。恼火之后却又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从心头冒出。祝岚到底想干什么?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纪行几乎要忍不住冲去他房间门口,把他揪出来当面问问。到底为什么要叫人这么心神不定,这么两难。好在虽然头昏脑胀,但是那点仅存的理智和不肯低头的自尊还是拼命拉住了自己。纪行一把扯下了挂在门把手上的那件外套,开了门把自己狠狠地砸在了床上。那是纪行与祝岚的第一次相见纪行躺在床上,从太阳穴攀爬至整个额际的痛感反而叫人愈发清醒,越想睡越睡不着,他睁眼看着天花板半晌,直到那种胀痛感略微减轻,才拉过被子裹住了自己。空调温度开的有些低,刚刚不觉得,现在却后知后觉地有点冷了,遥控器放在对面的桌子上,他懒得下床去拿,干脆窝着不动。十九岁的少年在单薄的空调被圈出来的一小块黑暗空间里静静呼吸着。两年前。纪行也不过才刚满十七岁,正是什么都不懂的莽撞年纪。他性格孤僻乖张,在中学时达到了最坏的程度,打架逃学是家常便饭,偶尔程度严重时,在派出所的长椅上待一整晚也不是没有过。那个区域的片儿警基本上快要全都认识他了,碰见纪行的时候还都十分熟稔地跟他打个招呼,一整个办公室里的人齐刷刷地露出一片大白牙,对他喊“嘿那小孩儿,你又来啦?”偶尔赶上上班下班的,看小孩实在年轻,还有不少人给纪行带过饭。他那段时间就是妥妥的问题少年,比其他同龄不同龄的小孩儿都要严重的叛逆期。在学校更是谈不上好好学习,天天趴课桌上睡觉,少有的醒过来的时间就是看着窗外发呆,作业全是乱写一气。但十几岁的孩子又确实脑子好使,就算这样了,成绩在班里也还能有个中上游。有些老师便觉得可惜,觉得这样的学生,不应该把心思放在那些不是正道的地方,因此也曾提出过要见见他的家长。可寻常学生最怕的“找家长”,在他这儿却是最没用的功夫。“你最近在跟什么人鬼混?为什么不去学校?”“你知道我为了把你弄去现在的学校花了多大的功夫?!”“我问你话呢!你为什么不说话?啊?!你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你对得起我吗?你是不是想逼死我?”“不去学校是吧,好啊,那你以后别回这个家!”……“我也没想过要回来。”崭新的防盗门拍出一声沉重的声响,把那些歇斯底里的争吵在背后重重关上。巨响之后楼道里一片安静,但紧接着又从门后传来像是瓷器砸在什么东西上然后碎裂的清脆声音,熟悉得叫人麻木。纪行抹了一把脸。电梯忙上忙下跑个没完,不时发出叮铃的开门声,好像人人都活得热火朝天、风风火火地来来去去,高跟鞋踩在高档瓷砖上的锋利声响和西装革履的人们的疲惫面庞,在这座钢筋水泥的冰冷高楼里时不时碰个面,随后又由电梯拖着长长的运行轨迹将他们各自分离开。那不为人知的百多平米的地方一关上门就变成了一个个隔绝的小世界,争吵悲欢都与人无关起来。纪行脚步没停,掉头就往楼梯间走。此时正值冬日,洋城的冬天不算冷,却依旧带着点潮湿的寒气。楼梯间的门往往是不关的,平日里也没人出入,就那样轻轻掩着,留着一道不大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