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反复复,余夏只是问着这句话。邱慧一开始不肯说,后来实在是没办法,咬了咬牙,告诉他,“他被人从警局带走了。”余夏愣住,邱慧盯着余夏,身体微微前倾,低声道:“小夏,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谁不重要,我只知道,我喜欢他。”余夏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手背上全都是扎针的淤青,他用手指去碰邱慧,声音很轻,“妈妈,我喜欢男生,我喜欢小桀哥,好喜欢他。”虽然能猜到,可当邱慧真的听到余夏这么说时,还是呆住了。说是震怒都不为过,她站了起来,一把甩开余夏的手,接着就是一巴掌,和她扇孟桀时一样响亮。余夏愣住,脸上的疼痛让他回神,他仰头,呆呆地看着邱慧,嘴唇微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邱慧指着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喜欢谁都可以,男人女人就算是人妖,我都不会打你,但你怎么可以喜欢他?”“为什么不可以?”不是余夏的声音,病房的门被推开,孟桀站在门口,一身黑。余夏扭头,眼里骤然亮光。他朝孟桀伸手,孟桀朝他走去,单手放在余夏的肩膀上,转头瞥向邱慧。他问:“为什么余夏不能喜欢我?”为什么不能喜欢?这种道理,难道孟桀不会明白。同父异母血脉相承的兄弟,纲常伦理世俗偏见都是余夏不能喜欢他的理由,可这与他有什么关系,痛苦的是别人。他是个自私的人,没什么道德观念,也不会说,为了让余夏不受偏见,去拒绝这么好的能够报复邱慧的机会。他站在余夏身后,面对着邱慧,脸上是罕见的笑。邱慧脸色苍白,声音颤抖,“你怎么在这里?”梁真也走了进来,邱慧见到他,愣了愣。梁真拿着一份文件,朝邱慧略微点头,低声道:“夫人,关于余先生遗嘱的事情,我需要和您重新确认。”邱慧听到这番话,下意识去看孟桀,见他单手背在身后,肩膀宽阔,下颌紧绷,神态与余家大宅里那张余先生年轻时候的照片如出一撤。她心跳陡然变快,不知为何觉得一丝寒意。余夏是完全没有被这诡异的气氛所影响,他抓住孟桀的手,轻轻晃了晃。孟桀垂眸,余夏看着他,“小桀哥,你还好吗?”“我没事。”孟桀眼神软下来,没那么凶狠冰冷。余夏点点头,凑过去,用力抱住他,拖着一点哭音,满满当当全都是撒娇,“我快担心死了。”邱慧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她想要把孟桀从余夏身边拽开,可是她不敢。她有太多秘密,也不知道孟桀知道多少,这些东西要是被余夏给听到了,后果不堪设想。门合上,房间里就剩下余夏和孟桀两个人。余夏拽了拽孟桀,让他坐自己身边。孟桀坐下,余夏就整个人往孟桀怀里钻。那夜带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就像是一场大型车祸,他的身体里还留有分开时的恐惧。孟桀看了看他,见余夏脸上的笑,他抿了抿嘴唇,张开手搂住余夏,重复道:“我没事。”“我妈就是这样,她是把你当做绑匪了,但我后来去和警察说了,他们没有为难你吧。”孟桀摇头,“为难我,我还能来找你吗?”“不能。”余夏用头去撞他,脑袋抵在孟桀胸口,闷闷道:“对不起。”“为什么道歉?”“我连累你了。”孟桀沉默,房间里很安静,窗外似乎又下雪了,细雪慢慢飘落,空调外机扑簌簌吹着风,快要融化的冰棱掉在窗台,“啪嗒”一声。孟桀开口道:“余夏,我接近你的确是有目的的。”余夏脸上浮现茫然,孟桀像是一场过不去的冬天,不管怎么去靠近,眉眼里都有一股子淡淡的冷意。他突然有些怯,稍稍后退,腰却被猛地掐紧,孟桀盯着他,对他说:“我记不住人脸,去看过心理医生,说我这个是人脸识别障碍,算是一种精神疾病。”余夏呆住,孟桀审视着他的反应,接着说道:“我尝试过吃药和心理治疗,但是没有用,我到现在为止,还是记不得张维他们长什么样,我甚至连我自己的长相都不能描绘出来。若一个人没有特别明显的特征,当他和我面对面时,即使是见过几次面,他对于我来说就还是个陌生人。”余夏有些转不过来,他皱起眉,直接问道:“那你记得住我的脸吗?”“这是我接近你的目的……”之一。孟桀松开他的腰,抬起手,指尖点在余夏的额前,轻轻往下划,勾勒出鼻梁的轮廓,他说:“你是我唯一记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