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越快越好。”
郦壬臣想了想,分析道:“我查过你们这里的账,首先是缺钱,王庭拨下来那么多铜钱粮草,怎么也不够用?”
王莹苦笑道:“王庭是拨下来几万石粮食,可是一层一层分下来,到我们彭城这里,就只剩下谷壳了。”
郦壬臣懂了,层层贪腐坏了一切,这个问题确实也没法快速解决,她们的权力管不到上面。
她沉吟着道:“其次,就是缺人,彭城的水利工事实在修的太慢了。”
王莹继续苦笑:“彭城哪来的人修坝?”
“不是有徭役吗……”
王莹打断她道:“这彭城里的黔首们,也不是我们做大夫的想使唤便能使唤的。”
“这又为何?”
“少卿可听过游侠娄四大爷?”
“不曾。”郦壬臣不可思议的道:“连你城宰大夫都要唤一句‘大爷’的人,那是何许人也?”
王莹道:“我们这里南北十城,谁不知道娄四大爷娄烦的名字?那是鼎鼎有名的郡国豪侠,广交显贵,手眼通天。”
她来回踱步,慢慢向郦壬臣讲道:“他年轻时据说罪恶滔天,但总能有法逃脱刑律,到老了,却摆出一副简朴好施的大善人模样。我们这里各乡各里,谁不认他?百姓们都说,谁家要有什么不平事,找楼大爷摆平,比找官吏好使。
王莹哂笑道:“我们这些做城宰的想做什么事,不也得找他才使唤的动百姓吗?”
郦壬臣听后,叹了口气,说道:“天高君王远的地方,果然容易滋生地头蛇。可是,这样的名人,昨日筵席上怎么没见着?”
王莹道:“嗐!你一个过几日便走的使节,人家理你干嘛?”
“这……”郦壬臣脸上有些羞然,就问:“所以其实你们也没招到几个人修缮水利?”
“那当然啦,洪灾一事,大家都是扎紧腰带过日子,我们又不给娄烦什么好处,他凭什么帮我们去发动百姓?”王莹无奈的叹口气:“我当了一季的城宰才知道,这基层士大夫可不好做啊。”
郦壬臣默默想了片刻,眺望远处的泥泞平原,说道:“此事以后再说,我想到上游去再看看。”
王莹惊讶道:“这种境地,你还要看啊?”
郦壬臣点点头,道:“这便是我想说的第三点了,彭城治水,取法不当。”
王莹不解道:“怎么个取法不当了?不是年年都这样干吗?加固堤坝,清理淤泥,疏通河流,如此三条,有什么不对?”
郦壬臣道:“往年是因为水势不大,用此法治理能见成效,但今年洪汛弥漫,更甚于往年,自然要变个法子了。”
王莹问:“变个什么法子?”
郦壬臣道:“你先带我去上游看看。”
“……好吧。”
“哦,还有,”郦壬臣转身问那功曹:“你们这里大半区域已经被泥沙覆盖,黔首们如何出行?”
功曹道:“用石块填出道路来,步行往来。”
“那着实不方便。”郦壬臣想了想,道:“我自小在齐国长大,齐国毗邻江河,年年都要治理水患,因此齐国人在这方面比较熟悉,在泥沼多的地方,齐国百姓以橇车代步,便利又省时,你们这里能否找出几个会做橇车的工匠来?”
工曹面露难色,说:“那可是从未见过东西,彭城府曹里没有干这个的匠人。”
王莹这时候插话道:“若府曹里没有,便去民间寻,我在齐国时也见过那东西,橇车并不难做,万一在汉国还有未失传的匠人呢?即刻寻来!”
工曹于是只好领命去了。
剩下一行人慢慢朝上游挪动,走了一阵子,人人都是满脚的泥。
足足两日后,她们才终于回来了,来不及休整,王莹立即去找大啬夫,凑齐彭城大大小小的官吏们,开始组织“集议”。
集议的主题也很鲜明:郦壬臣想出法子了!
大啬夫将自己的官邸院子让出来,搭了个草台架子,挂上兽皮做的水利地图,郦壬臣便向众人讲述这几日的心得:
“望都水从山麓而下,水流湍急,汹涌澎湃,汇到彭城时,水势趋缓,水流减速,今年的水势浩大,上游水携带大量的泥沙在此处沉积下来,使得洪水流经平原时,难以疏导,虽然多次清理淤泥,仍然难以除水患。此为彭城洪汛难治之根本。”
她一面讲,众人频频点头。
人群中的水槽吏苦恼道:“既然古法不可再用,要寻新法,可我们向来是照古法疏浚水患的,哪里还有新法?难道要上报沣都,请王上派少府大匠亲自来规划吗?这又得耽误多少功夫?”
“不必请动少府大夫,鄙人有一法,与诸君集议。”郦壬臣拿起一支毛笔,在那地图上边画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