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枕书单独前来。
他带了一套皂吏的衣裳,交给谢胧后,又盯着她将脸也涂涂抹抹了一番,这才出发。
谢胧当然十分配合。
枕书一路上都冷着一张脸,看样子是不打算说话的。而谢胧心绪复杂,当然也没有说话的心情,于是一路沉默着到了牢狱中。
有枕书开道,一路上倒也顺利。
枕书将旁边的狱卒打发了,语气严肃,“最多半个时辰。”
谢胧连忙倒好,目光却落在狱房内。
短短数日,谢宇就像是老了数十岁,瞧着面色很不好。其余人似乎关押在别处,谢胧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便只能急急忙忙奔向父亲。
“爹爹。”谢胧压低了声音,哽咽道。
躺在稻草上的谢宇缓缓睁开眼,看着门外的谢胧,愣了一愣才爬起来,“阿胧你怎么进来的!”
谢胧简略地说了一下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忍不住上下打量着谢宇,“听说爹爹病了,我很担心,现下身子还好吗我带了些银钱,爹爹定然用得上……”
“以穆为我请了大夫。”谢宇低声道。
谢胧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只忍住担忧道:“那便好。”
“除了我,谢家其余人并未单独严加看押,想来还好。”谢宇语调缓缓,如往日在家中那般,“所以,你不必太过担心。我的病虽来势汹汹,眼下已然大好了,药也如常在吃。”
谢胧当真觉得放心了一些。
然而想到坊间传闻,她心口的石头却仍沉甸甸压着。
有那场梦,她是信那些传闻的。
“只是阿胧,以穆愿意出手帮你,只怕有条件吧”谢宇嗓音沙哑,咳嗽出声,复杂的目光落在谢胧脸上,“他与你做了什么交易!”
谢胧被父亲看得有些心虚。
她垂下脸去,语气一如既往地轻快,“没有啊,爹爹,我难道是个喜欢求人的人么!”
不等谢宇回答,她斩钉截铁道:“我总不会委屈自己的!”
谢宇没有说话。
他既没有问,何茂丘怎么没有陪她一起来,也没有问齐郁有没有欺负她。
只是这么看着他一贯娇宠的小女儿,幽幽叹了口气。
她看着天真烂漫,却不是真的没有主意。他就算是再说些什么,也于事无补,所以想了想,最终只说:“别想着救出我们,陛下心意已决,不必以卵击石。”
谢胧果然愕然看向他,仿佛没料到他已经猜到这些。
谢宇心中苦笑,面上却仍是一派淡然,“富贵生死,得忽于天。这既然是命中注定,便没什么可愤懑的,只是牵连了家中这么多人……”
“该做的,能做的,我都让茂丘去替我争了。”
“眼下如此,已然没什么可悔恨的。”
“阿胧。”谢宇伸手攥紧女儿的手,紧紧盯着她的眸子,陡然厉声吩咐道,“阿爹对你最后的教诲,便是保全自身,无论如何也要好好活下,绝不许为了我们拖累自身!”
谢胧想说些什么,然而眼泪纷纷如雨。
她哭得哽咽,根本说不出来话,只能不住地摇头。
不可以这样,她不想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