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两位小公子啊~~那是~~云破月中来,金光平地起~~”鼓匠越说越乐,最后两句拉了个长腔,“啪!”的一声,醒木拍下:“欲知两位小公子如何神妙~~请听下回分解~!!”“啊哎!”听客们轰然四散。其实不用他说,大家都知道后面如何。话说瑞府大公子瑞贺仙是神仙下凡,不但降生时有祥云开路,而且满岁宴上那与众不同的“一抓”更是锦上添花。一方说在瑞大公子眼中,官禄财奉那都是虚名,独独一叶花瓣方显其品性高洁。另一方却说瑞大公子其实志不在功名而在美人也,在人间,花朵便是美人的暗喻。然而瑞二公子瑞贺宝在众人口中就远没有红线那么受宠了,红线已被托捧成神仙下凡,贺宝即使再出色也不可能比神仙还出色。何况他真的不出色。红线一岁时丫头在他的授意下给他换枕头时,红线一个没留神,溜出了一句多谢,丫头惊了,父亲母亲不可置信地拥到床前,红线无奈之下又喊了娘亲和爹爹,激动得瑞大将军老泪横流,连喊着有出息,不愧是我的娃!原来,一岁能言就是人间判定好赖的标准,红线默默算着,照这个模式,很快便能下地行走了吧。众人又拥到贺宝床头,瑞夫人热切地逗弄贺宝:“宝儿,叫娘~娘~”然而小家伙努力了半天,小嘴张得不小,只喷出了几道哈喇子,顺着下巴流进领口。红线不屑轻哼,傻孩子!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对贺宝的关注尽数压在了红线身上,红线三岁便能口齿伶俐地读书说话,而贺宝仍然没有张嘴出声。外面都传言,大公子贺仙把仙气都占尽了,因此二公子贺宝是个傻子。众人提起贺宝,都会啧啧摇头,认定他即使不是傻子,将来也定是个拉后腿的,难道不是么?抓阄宴上,贺仙拣花瓣,他呢?他拣人家裤脚,不是注定了一辈子都要拉着贺仙裤脚走吗?其实贺宝一岁半时就出了声音,只是除了红线,没人听见。房中没人时,贺宝会哑哑笑着,小嘴努力地一开一合,两个叠音艰难地发出:“哥哥~”初试啼声后便顺畅许多,贺宝乌黑的眼睛笑成一线,一声连一声地叫着:“哥哥~哥哥!”四溢的口水喷薄而出。红线竹斋无肉使人瘦,无竹使人俗,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白云苍狗,时光荏苒,随着身体的发育,红线与孪生弟弟贺宝在面貌上渐渐显出细微的不同来。红线不知从几岁起,眉间开始生出一粒红痣,不大,但滚圆,加上色泽是鲜鲜的红,便分外瞩目,人说那是仙痣,红线自己也知道,是仙痣,是我红线君的标识。而贺宝,不知是天资不够还是先天鲁钝,无论是读书还是做事总少了那么点机灵劲,时日久了,也显在了面目上,略微有那么一点点呆。但贺宝爱跟在红线屁股后头乱跑这一点,还是没有变。粘鸟,竿子不够长,红线说:“就差一寸!宝儿,你驮着我就够着了~~”贺宝一句不说蹲下作上马石状。抓蜻蜓,一只“红辣椒”避过红线的围追堵截落在了池中荷尖上,网抄就差一寸,只能眼巴巴看那蜻蜓悠然落着。红线说:“宝儿~就差一寸!你扑过去,把它轰来~”贺宝二话不说作蛙式向池里扑去,红辣椒惊起,扑入红线网中。……直到上学堂那天,几乎所有同期的孩子都知道贺仙是神仙下凡,贺宝是个蠢蛋,贺仙常欺负贺宝。这帮孩子大都是听着瑞家的故事长大的,家里大人常拿瑞家贺仙说事。哪个孩子挑食不吃饭啦,作娘的便说:“你学人家贺仙啊?人家是神仙,吞几口烟就饱了,你饱得了吗?”哪个孩子背不下书了,为父的便道:“你看人家贺仙,比你小两岁就能出口成章!打死你个没出息的!”因此,瑞家两位公子要来学堂的消息如除夕前的第一发爆竹,点燃了孩子们所有的兴奋和期待。那是个风和日丽的清晨,瑞家特制的大号软轿在竹斋前停下,帐帘抖动,一个俊美孩童从轿内跃出,眉间一粒红痣分外惹眼。他下轿后并未走远,而是春风般地笑着侯在轿前,轻轻横出一脚,不紧不慢地晃着,帐帘又是一阵抖动,一个与他一般俊美的孩童钻了出来,脚下却被绊了个趔趄,被绊的孩子也不生气,只是合着使坏那人一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