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原地顿住。“回禀帝君,没有……”“……以后不要再叫我帝君,叫我虚无吧。”原来还是不能忘……那么一千五百年呢?会不会忘?月老一路想着,一路苦笑。他曾问过帝君,为什么会爱上。帝君说:“因为看着面善,心里欢喜,便爱了。”当时他不懂,但直到他接掌人间姻缘后才渐渐明白,原来所谓“面善”,不过是因为前世有缘。叫红线的孩子刚化出人形,手脚白皙柔软,站着还有些打晃。月老宠溺地看着他,问道:“派你去凡间绑缚虐恋,你可愿意?”红线张着乌黑的大眼,咿咿呀呀地笑了,身子半曲渐渐缩成一根细细的鲜红线头,会意地缠在月老指上。月老用这指在姻缘镜上某处轻轻敲点,一缕红光便“嗖”的一声脱指飞出,向镜中人间奔去。红线,希望你从此看多了,也能看破了,我这番苦心才没白费……叫红线的那个孩子刚来时,虚无有些烦他。那孩子一点仙性都没有,什么都不懂,甚至可以说是无知。一次审理生魂时,他竟求他从轻发落!“这是我的司职,岂容你胡乱辩驳?这女子在世时与其叔勾搭成奸,乱了纲常,打入畜生道都是轻了的。”他目光灼灼一字一句道。“可是……虚无君你不知道,她那夫君成日打她,而且,而且……她与那董生自小相识,真的是青梅竹马郎有情妾有意,只是那董大花了钱财才……”红线急得冒汗,刚从人间学来的词汇一股脑都用上了。什么乌七八糟的!月老这家伙怎么看人越来越走眼了!虚无不再理他,持了惊魂木便要拍下。惊魂木一拍,这案就算结了,生魂便由往生司的小童带走,该哪哪去。可是那红线却一把扑了上来,死死按住他的手,说什么也不让这惊魂木落定。“你干什么!怎么……没个样子!”虚无自打成仙到现在,从没见过这样无理取闹的,虚无殿再偏僻,它也是仙衙啊,哪有在堂上拉扯的道理?!红线扑在他身上,拼了命的按着他的手,嘴里还喊着:“虚无你听我说!别判,别判呢!她很可怜啊……”虚无见他急得满脸冒汗,被水渍那么一浸,额心那粒红痣越发鲜艳……他重重闭上眼,手臂一扬,红线的身子应声摔倒……很快便沉沉睡去。退堂后,除去殿首案下蜷成一团打着呼噜的那人外,便只剩虚无一个了。他将印着云朵图样的官服胡乱扯开,又把顶上发髻抓得松散了才出去。站到杏子林前他开始数数,数一下,走一步,因为这天的人间日子是十五日,他便走了一十五步。他站在十五的位置上蹲下,双手插在土里仔细挖刨,只一会功夫,他露出欣喜的神色。土里埋的自然是酒。他抱着那酒坛浅笑着在树前坐下,开始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这次很幸运,赶上了三百五十年前藏的……不知喝了多久,直到脑子空白,身子绵软,脚下虚浮才作罢,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迈过门槛,经过回廊,穿过大厅……哎?那团东西是什么?虚无定睛看了好一会才想起,啊,是那个惹人厌的孩子……不过……这家伙的仙根到底有多轻啊?我明明只用了一分力,他怎么能睡到现在?他甩甩袖子,跌跌撞撞往卧房走。从大堂到卧室其实很近,但由于这晚实在喝得太多,再加上……怀里又多了一个人的重量,因此他走得很慢。这个让人厌烦的孩子……怎么也长了这么一粒红痣……真是碍眼啊。一点礼数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怎么修成仙的……竟然为凡人说情,这种素质怎么绑姻缘……哎……其实凡人间的情爱,他又懂得什么了……虚无抱着膝盖靠在床角,看着以各种怪异姿势霸占着他的睡床的家伙。对于月老的眼光,他百思不得其解。月老居里。“你觉得虚无君如何?”月老盯着这个彻夜未归的孩子,小心试探。“很好啊!昨天我不知怎么就睡着了,他还把床让给我……”红线坦然的点头。“哦?”月老挑挑眉,警觉的眯起眼梢:“这么说……你睡在他床上?那他睡在哪里?”“他?”红线认真的想了一会,道:“我不知道,反正我醒来后就没见到他……”“怎么会没见到呢?难道你没去道谢?”“我有啊!但我喊了他一声,他没理我,我追上去,才发现他走得太快了,我追不上……”红线嘟着嘴小声说着。“……那你睡着前他在哪里?”月老就这个问题穷追猛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