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爵夫人对我有养育责任,但她一直用虚伪的礼貌默默地疏远我、谴责我、要挟我,只是因为“私生女”的身份,就暗自给我定罪,甚至不给我辩解的机会。
子爵夫人觉得,我这个私生女应该认为自己有罪。
可在拉肯城的三年使我确信,我绝不是她心中的那个令人唾弃的私生女!我清清白白的走在了自己的路上!不曾愧对任何人!
尤娜突然恍然大悟了,在“私生女”是否有罪的道德法庭上,子爵夫人并没有权利判她的罪。
道德法庭的特殊性在于控告者是受害者,法官默认站在控告者这一方。子爵夫人利用了这一点,她伪装自己成为受害者,又把自己当成道德法庭的法官。
可事实是:子爵夫人用不平等的态度对待私生女,并利用私生女,子爵夫人才是那个应该站在被审判的席座上,接受别人的审判的罪人。
那是个假冒法官的人!那是个不负责任的人!那是个伪善懦弱的人!
尤娜一拳把子爵夫人的幻象打碎,她觉得自己从未如此畅快过。她想毫无顾忌地大笑!想在雪中狂奔!想在泥里打滚!
最后,她想到了某个人,她想狠狠地抱住这个人,在这个人的怀里放声大哭!她也只敢在这个人的怀里这样做。
马车咯吱咯吱地压上薄雪,掩住了车厢里不知是哭是笑的呜咽声。
零碎雪花犹如蝴蝶悄然飘至伊万的睫毛上,他双手稳稳地把住缰绳,只是极小心的微微眨动着眼睛抖落雪花,怕惊扰到后座车厢里小声哭泣的少女。
当那栋平平无奇的二层小楼散发的暖黄色光芒出现在眼前时,尤娜忘记了淑女的礼仪,猛地跳下马车。
奥菲冒着雪,张开手臂等着她的小姐,她一听到马车轱辘轱辘的声音,就立马奔了出来,就像来北部后无数个焦急等待小姐值班回来的时刻一样。
尤娜扑进了奥菲的怀里,她知道,一切又重新变得正常了。
伊万目光专注地看着这无视主仆关系、亲密相拥的两人,温暖的火光映在温润的黑色眼眸中,融化了睫毛上的冰雪。他已经明白了,这个少女是如何度过这数千个冰冷的长夜。
他在心里微笑道:看来祖母真的给人添麻烦了呢。
屋里,壁炉里柴火噼里啪啦地尽情燃烧着,奥菲替尤娜拿下了斗篷,叽叽喳喳地询问今天宴会情况如何。
尤娜不想告诉她贝琳达夫人提议的事,只糊弄到一切都好。
奥菲有些埋怨道:“真是的!小姐又什么都不肯说!不像小时候一样什么都和我说!”
尤娜双手抱着胸,反驳道:“我本来就长大了!再过十几天,我就十六了!”
奥菲嘟嘟囔囔地道:“十六岁也是孩子!”
奥菲…尤娜默念着奥菲的名字,心中涌上一股惬意的暖流。尤娜知道,奥菲爱她,奥菲的爱让她觉得安稳平静。
从小奥菲就是她的贴身女仆,因为侍奉的主人是个私生女,所以经常被其他仆人联合排挤。
奥菲脑子有些笨,性格爽快憨直,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报复。
尤娜小时候有些嫌弃奥菲,可就是这个一根筋的人能在所有人将她弃之于不顾时,毅然决然的跟着她来到了北部。
奥菲像是风雪中她捧在手心的一只蜡烛,闪烁着微弱但温暖的火苗,她们为彼此抵御寒冷、阻挡风霜,谁也离不开谁,这是一种很真切的幸福。
尤娜不爱奥菲,尽管她觉得自己应该去爱奥菲。小时候对子爵夫人那样患得患失的爱让她痛苦,她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激烈地去爱别人了。
尤娜有些愧疚,她想起了公爵说要奖励她的房子,这段时间她纠结于和姬玛的关系一直忘了这件事,奥菲一直抱怨着这栋平民区的房子没有晒衣服的地方,这一定会让她高兴。
“奥菲,有件高兴的事!我们要有新房子了,一幢带花园的别墅。”
奥菲的蓝眼睛亮了起来,这是她一直期待的事情。
“我们应该多请几个仆人,让你少累点。”
奥菲感动得泛起泪花,却又很快瘪下嘴来,这让尤娜心里颤了颤。
“小姐,布罗克斯子爵夫人寄来了一封信。”
奥菲从口袋里掏出一封揉得皱巴巴的信,她知道小姐每次看到来自布罗克斯子爵府的信都会不高兴,便一直犹豫要不要把这封信给小姐。
尤娜皱着眉头,迅速打开了信封,快速浏览了起来。信里庆祝她干了番大事,其他全是些无病呻吟关心她的废话。
尤娜看完后,便把信扔到火炉里,她心想,这不再是件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