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板也是在等人?”
“正是,莫非薛大人也是在此有约?”
“也不算有约,今日碰巧是昔日好友忌日,听闻此处素雅,便来此散散心。”
因好友忌日散心是真,但他来此还有更重要的原因,那便是借着此处空旷,向裴大人飞鸽传书。
“昔人已去,还请大人节哀。”
失去至亲的痛苦,何秋月深有感触,前世母亲过世时她把自己关了近一个月。
因此对失去挚友的悲伤,她也是感同身受,神色更柔和了几分。
“眼下既然无事,大人不妨到亭内一坐,也欣赏一下耀州的月景?”
少女声音轻柔,如黑曜石般的瞳孔泛着盈盈水光,在这片刻的对视中,薛清安的心竟没来由地一跳。
其实本该快些回去的,毕竟还有一堆公文等着处理,但今夜的月色确实难得,况且……少女的善意毫不掩饰,让他实在无法拒绝。
“好!”
看着何秋月欣喜的神情,薛清安微微偏过视线,默默地跟在身后,时不时也说两句自己在洛阳赏月的感受。
薛清安知道,对于何秋月他始终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随着相处的增多,又多了点让人面红心跳的情愫。
马祥说这种情况一般有两种可能,一是终成眷属,相伴到老;二是知己红颜,咫尺天涯。
但望着少女单薄挺直的背影,薛清安却轻轻摇了摇头。
少女是北地自强热情的雄鹰,当自由展翅,未来天高地阔,有无限可能。
而自己……虽不愿承认,但为了薛家,为了苦苦支撑的母亲,他终究是要回去的,也终将有一天在尔虞我诈、利益勾连中沉沦,变得面目全非。
所以,他想要选第三条路,只是恪守礼节,在能力范围内让她越来越好,在未来的某一天,两人天各一方,相忘于江湖。
“如此良辰美景,若是把酒言欢,岂不更为惬意?”
薛清安猝然回神,便见何秋月随意地坐在木板上,一边晃着双腿,一边惬意地眯起眼望向天中的弯月。
别的倒还难说,酒他今日还真带了一小壶。
何秋月看见那精致的酒壶后,瞬间又惊又喜,在得知那是上好的桂花酿时,更是双目放光。
早就听闻洛阳倾梧坊的桂花酿一觉,今日有了机会必定要尝一尝。
于是她轻巧跃下木板,兴奋地想要去接酒壶,双目却不经意地被某处强光晃了一下,待再望去时已是漆黑一片。
薛清安端了半天酒壶,但见少女神情严肃盯着身后某处,正欲开口询问,却冷不防被扑倒在地,随之而来的,是利刃破空的嘶鸣,以及一声低低的闷哼。
不远处的马祥闻声赶来,正巧撞见欲逃的贼人,场面一时变得混乱,刀剑的碰撞声也越来越激烈。
但薛清安却什么都听不真切,连本该被地面撞得生疼的后背也全无感觉,因为就在刚才,他下意识环住少女的手背感到一阵温热,那是鲜血才有的温度。
于是他迅速抱起意识模糊的何秋月,目光定格在那近半没入少女后背的白羽箭,牙关紧咬,放在少女肩膀的手也止不住地发着抖。
现在就得去医馆,箭上绝不会有毒,她只是失血才会马上昏迷……
顾不得麻木的脊背,薛清安轻轻把昏迷的少女背在身上,来不及关注不远处缠斗的两人,径直向着医馆的方向疾步而去。
经过树林时,他被交错缠杂的枯枝划了几个口子,尤其是右脸颊似乎伤得不浅,风一吹就疼得厉害。
连爬了几个坡后,双腿似乎也有些疲软,但他还是咬紧牙关,用尽全力朝着不远处亮灯的方向狂奔。
终于,面容苍老的白发医官开了门,见到他满脸血污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
顾不上那些,薛清安快步将中箭的何秋月小心地放好,连忙招呼医官过来看诊。
“哎呀,这……这光是中箭已不好办,更何况箭上还淬了毒!”医官赶忙小心地查看伤口,在看见中箭边缘的皮肤逐渐转黑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薛清安看着面色苍白的少女,闻言握紧双拳,声音中多了几分坚定和恳求。
“您是耀州第一神医,只要能医好她,无论什么要求,薛某绝无二话!”
老医官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哼!老头子治病救人,从来都靠着良心。能医活的照样一文不取,医不了的黄金万两也是白搭!”
言罢他死死盯着那逐渐洇开的暗黑血迹,有些愁苦地挠了几下花白的头发。
“看情况还是剧毒,怕是凶多吉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