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在车外轻声道:“娘子,可要用午膳?”
等温璟应了声,白露推门而入,手上端着托盘,上面比平常多了一小碟剔了骨,分切妥当的烤鸡肉。
“哪来的肉?”
“张副尉刚送来的,说是在路上猎的,让您也尝个鲜。”
温璟没作声,用玉箸挑了一块,送入嘴里,眼神微黯。
长安城里的郎君大都信奉君子远庖厨,哪怕是她那个以挑嘴著名的兄长温玖,也从不肯动手料理过一道菜。
麓山书院后背便是山,学生们向来爱持弓箭上山围猎一通,待小厮料理好后,围坐成宴。
傅琰第一次上山,猎着的便是山鸡。这自然不是奇事,奇的是他当着一众同窗的面,不但亲手除毛分尸,还操刀烤制。
温玖闻着香味凑近,啧啧称奇:“平钧,看不出你还有这般手艺。”
“只是,你既然在书院求学,这般作为怕是有损君子之格啊。”
男人将手上的烤鸡翻了个面,撒上调料,慢条斯理道:“君子食而不见,便是有格了么?”
“以我之见,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话毕,他也不管低头沉思的温玖,取了刀叉将烤鸡肉分至盘中,递至她的面前:“曜嬛,尝尝。”
梳着双环髻的小姑娘尝了一块,眼里亮起光,看得男人脸上笑意更甚,声音温润:“你喜欢就好。”
……
用过午饭,队伍还未起行。
温璟也不催促,带着帷幕下了车,朝远些的林中走。
未走几步,她见着远处有个头发花白的老翁,手上拖着个网兜,原本正颤着步子往坡上爬,突然身子一晃,整个人直接倒在一旁的树上。
她忙吩咐丁一赶去救人,自己吸取了上次遇袭的教训,人停留在队伍中,只紧紧盯着那边的动向。
未久,丁一便领着那老丈回来。
老丈一见着她,“噗通”一声跪下,边磕头边颤巍巍道:“小的谢过贵人救命之恩。”
“不必多礼。”她温声道,令丁一扶起那老丈在一旁的木几上坐下。
老丈躬着背,面黄肌瘦,眼袋几乎能垂到鼻下,缩着身子不敢看她。
温璟看得皱眉,问道:“您看着年岁不轻,家人何在,为何让您自个上山?”
不想,这话一出,老丈竟“呜咽”一声,哭泣起来。
他本是山下钱家村的村民,老来得子,家中有几亩薄田,在村子里过得也算不错。熟料,三年前,长子生了痨病,花光家财后还是走了,儿媳改嫁,只留下一个幼孙。
他租了富户的田地耕种,本能勉强维生,但是半月前,幼孙又犯了伤寒。为了救幼孙,他借光了所有的亲戚邻里,答应用今年的收成来还。
幼孙救回来了,但也是家徒四壁,他不得不到山上碰碰运气,想猎点猎物换些银钱度过这段青黄不接的日子。
“小的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半个猎物没见着,倒差点送了命。”老丈抹了一把眼泪,叹息道:“这把老骨头没了不要紧,但小的那孙子不过丁点大,只怕也活不下去了。”
温璟听着,只觉心里头沉甸甸的,眸色暗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