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冰冷的监护室内,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嘀嘀”声。叶希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上刺眼的冷白灯光,伴随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他仿佛从一个深不见底的梦中挣扎出来,身体却沉重得仿佛灌了铅,冰冷刺骨。每一口气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的,一阵虚弱的晕眩袭来,视线模糊得如同被水雾笼罩。他只能无力地闭上眼,静静等待着这股头晕感稍稍减退。
不知何时,许木清已经悄无声息地守在病床旁,看着她的小儿子那苍白如纸的脸,泪水无声地滑落,低低唤了一声:“小希……”
叶希微微睁开眼,声音微弱得像一丝风:“妈……别哭。”他轻轻地闭上眼,又是一阵头晕涌来,带着麻木的疼痛。
许木清心头一酸,握住他的手,触感冰凉,仿佛握住了一块寒彻心扉的冰。她心中不忍,声音压抑着泣意,尽量安慰道:“小希,别怕,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只是需要些时间慢慢恢复。”
叶希轻轻“嗯”了一声,几乎没力气再回应。他感觉到腰部的隐隐不适,胸口微微的振动让他猜到了什么,嘴角勉强扯出一丝苦笑,低声问:“……给我装了……心室辅助?”
许木清轻轻点头,声音微微颤抖,却努力保持镇定:“医生说这是暂时的,为了帮助你稳定身体,等找到合适的供体就可以替换下来……小希,不用怕。”
叶希轻轻“哦”了一声,虚弱地闭上眼睛。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他闭上眼,似乎有些心灰意冷,却又在内心勉强劝慰自己。反正,妈妈至少可以放心了,爷爷奶奶应该也能继续瞒下去,不用看到他的虚弱模样。他自嘲般地想,自己早已习惯了疼痛和无奈,这一点不过是多加了一道枷锁罢了。
他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恐怕就是完全的人工心脏。他的抗体水平过高,找到匹配的供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即便有合适的心脏出现,也轮不到他。也许是命运的安排,或许是他早已习惯了不抱希望,对未来少了奢望,多了麻木。
心室辅助装置和人工心脏,也许还能为他争取几年。他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在模糊的疲惫中淡淡地想着——这几年,或许足够看着哥哥姐姐们成婚,看着可爱的侄儿侄女们一天天长大……这样就够了吧。他自己在心中轻轻地说服自己,仿佛这样便能减轻一些心口的钝痛。
叶希一下子又晕睡了过去。几日后,医生确认他状态稍稳后,将他转回了他的病房。手术后身体亏损太多,他大多数时间都在昏沉中度过,只有偶尔醒来片刻,才会发现身旁总有家人陪伴的身影。
家人们轮流守在病房里,许木清小心翼翼地为他拭去额角的汗水,叶萱带着一丝心疼地喂他喝水,叶翔安静地坐在一旁,每当他醒来,总会发现这些熟悉的面孔和他们温柔关切的眼神。他有心劝他们去忙,可是刚开口,便因为虚弱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而放弃了——他知道,珠宝大会近在眼前,所有人一定都很忙,而他们选择留下陪伴自己,想来也是放不下心。
渐渐地,他也意识到自己住院的时间早已超出往常,爷爷奶奶本该知道此事,但他们始终未曾出现在病房。叶希微微一笑,心里了然,明白老人家大概是不想他多担心,索性隐忍不言,以免给他增添负担。
这份体贴让他心头微微一暖,带着一丝苦涩的甜意——家人们用各自的方式呵护着他,而他,也竭尽全力让他们心安。就在这一片温情中,叶希再度闭上眼睛,带着隐忍的疲惫,安然地沉入了睡眠之中。
当叶希再次清醒时,微微睁开眼,发现二姐叶萱正坐在病床旁,低声忙着在手机上交谈,声音放得极轻。
“我明白,明天是开机,但我家里有事,我现在走不开。”叶萱轻轻皱眉,语气透出不容拒绝的决绝,“还有,之前我让他们改的片段改了吗?要是没改,这个戏我不会接。”
那头似乎试图劝说她,而叶萱依旧淡定地回应:“下周是我的极限让步,不行的话就支付违约金吧。我宁愿不接。”
叶希看着她的侧影,听见她的话语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电话那头的声音低低传来,而她语气依旧冷静,最终还是忍不住低声道:“你们也知道我弟弟的情况……我现在离不开这里。”
“姐……”叶希终于缓缓开口。
叶萱一怔,猛地转过头,看到叶希睁开了眼睛,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的眼神温柔又带着些许愧疚,似乎不忍她为自己操心太多。
叶萱赶紧结束通话,将手机放在一旁,露出一抹微笑:“小希,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叶希微微一笑,努力让自己显得轻松些:“姐……我没事的,你去拍戏吧。”
叶萱轻轻叹了口气,低头看着弟弟,眼中满是复杂的情感:“你傻啊,工作什么时候都可以接,弟弟只有一个。”
叶萱拿起手机,简短地回了句:“事情解决了告诉我。”挂断电话后,她将手机放在一旁,整个人全神贯注地看着叶希,眼神里满是心疼和不安。
“小希,感觉怎么样?”她轻轻问道,试图压下声音里的焦虑。
叶希微微皱眉,勉强扯出一丝苦笑,声音低低地说:“不怎么样……”说完,他又缓缓闭上眼睛,眉头微微皱起,仿佛这几日的头晕已让他倍感折磨,稍稍睁眼都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叶萱轻轻抚了抚他的手,柔声问:“哪里不舒服吗?”
“头晕,”叶希低声应道。
叶萱心疼地看着他,起身想要去叫护士:“我看看能不能让护士给你点药,至少好受些。”
“不想吃药。”叶希闭着眼睛,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拒绝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