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主任!林主任让您尽快去心脏科一趟。”小护士急切地说道。
“发生什么事了?”许主任眉头微皱。她和老公早有约定,工作上的事从不带回家,彼此的工作状况也不会轻易打扰对方,除非是极为紧急的情况。所以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护士低声道:“是小希……他又自闭了!林主任担心他会情绪失控,影响心脏的状况。”
听到“小希”这个名字,许主任心头猛地一沉。她顿了片刻,没有多说什么,转身便跟着小护士快步朝心脏科病房走去。一路上,她思绪纷杂,叶希这个名字带着太多回忆——那个十五岁就被诊断出重度忧郁症的少年,那个从未真正被治愈、只能靠伪装支撑到今天的男孩。
到了病房门口,许主任稍稍缓了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她第一眼就看到了病床上的叶希。他安静地躺着,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毫无生气,整个人像是隔绝在一个孤独的世界里。旁边站着一个年轻女孩,脸上满是疲惫和忧虑。许主任心头一动,直觉告诉她,这个女孩和叶希关系匪浅,也许……她是喜欢叶希的。
她再次看向叶希,忍不住心中一阵酸涩。这个少年,已经不再是十五岁的孩子,七年未见,他的轮廓更加分明,眉宇间带着一种清冷的气质。但他的脸色苍白,眼神涣散,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深深的绝望中。
林主任站在病床旁,双手交叉在胸前,眉头紧锁,脸上满是深深的忧虑与无奈。他见许主任进来,微微点了点头,带着一丝复杂的神情。
“小希的情况,好像比以前更糟。他刚刚只说出了一句话,就是让他死。”他低声说道,语气里透着抑制不住的心疼。
许主任没有急着回应,她走到病床前,缓缓坐下,将叶希的手握着,温柔地说道,“小希,还记得我吗?我是许主任,我们七年前见过。你愿意和我聊聊吗?”
叶希没有任何反应,目光依旧没有焦距,仿佛她的声音是空气般从他耳边飘过。
许主任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对林主任低声道,“他这是彻底自我封闭了。我去拿些心理干预的工具。但如果他的身体状况没问题,建议尽快转到精神科观察,这样更方便随时对他进行情绪监控。他现在这种情况,拖得越久恢复越难。”
林主任微微皱眉,目光依旧紧锁在叶希身上,缓缓说道,“他这次本来是因为冬天身体受不了才住院的。每年冬天这个时候他的身体都会出现状况,通常住上两三天就能好转。可今年情况复杂了些,换了人工心脏,适应得并不算好,吃什么吐什么,还引发了轻度炎症。”
许主任点了点头,略微思索了一下,“那你的意思是暂时先在这里观察一段时间?”
“是的,”林主任叹了一口气,神情中带着几分担忧,“再观察几天吧,看看他身体能否稍微稳定一些,再考虑转科。到时候,我会让护士将必要的监测仪器都搬过去,确保随时能跟踪他身体的关键指标。”
许主任微微一笑,点头回应道:“可以,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病房。不久后,当她带着一些心理干预的工具回来时,星辰也已经到了。他站起身,朝许主任微微鞠躬,“老师。”
“星辰啊,好久不见了。”许主任点了点头,眼中带着几分温和的欣慰。星辰曾是她班里的顶尖学生,理论知识和实操能力都极为出色。然而,家里的经济状况让他不得不在两个学期后退学,放弃了继续深造的机会。那时星辰的母亲病重,急需用钱,而他家中实在负担不起治疗费用。尽管心中不舍,但星辰毅然决然选择了退学,成为了一名护理师。
也正因他的出色成绩和扎实的基础,叶家特意将他选中,高薪聘请让他成为叶希的私人护工。那年叶希刚满十五岁,正经历人生中第三次心力衰竭。他不仅身体极度虚弱,心态也因病情而陷入深深的抑郁和抗拒之中。
那时的叶希几乎处于崩溃边缘。因为病痛、药物的副作用,和生活质量的急剧下降,他在病床上忍受着孤独和无力。许主任诊断出他有重度抑郁症,家人也因此对他更加小心翼翼,生怕他会走极端。然而,这份无微不至的照顾,却让叶希倍感窒息。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健康日渐恶化,即使再小心也无法改变最终的结局。他心中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绝望——在他看来,这种生存不过是一种延长的煎熬。既然自己终将无力逃避命运,为什么还要继续忍受?
这种负面情绪最终积压成了对生命的厌弃。叶希开始抗拒服药,因为他不再相信药物能够真正改变什么。有一次,他甚至将药丸藏在嘴里,趁护士不注意时悄悄吐掉。星辰发现后,曾耐心地劝导他:“小希,你只有服药,才能让身体好一些,生活也会轻松些,不会总是这么痛苦。”
然而,叶希那时冷淡地回答他:“活得再久,也不过是这样罢了。我不想让他们难过,可我……真的看不到活着的意义了。”
星辰记得那天,叶希那双平时温柔的眼眸中带着一种他难以描述的冷淡和绝望。那一刻的叶希,就像被剥夺了希望的光芒,完全将自己封闭在一个冰冷的壳里。他不仅在情绪上将自己与周围人隔绝开来,甚至几度陷入自闭状态,拒绝与人交流。
在最黑暗的那段日子里,叶希几乎每天都在星辰的帮助下进行护理,然而他对星辰的关心几乎没有回应。他在身体的痛苦和精神的折磨中反复挣扎。
星辰回忆起,叶希许多次情绪失控,忍受不住药物的副作用,试图自残。
他会在无人的时候,偷偷将针头划开自己的大腿,用锐利的痛感来压制内心的空洞。每一划下去,他都能感受到一阵刺痛,却也仿佛在确认自己的存在。
有时,胸口剧烈的压抑感让他几乎无法呼吸,情绪失控时便会抬起手,狠狠地打向自己的胸口,一次次用力,直到胸前泛起瘀青。仿佛只有这种钝痛,才能稍微抹去心底那无法言说的绝望。
在情绪低谷的日子里,他会不由自主地捏紧自己的左臂,指节嵌入皮肤,逐渐形成大片的淤青。他不会呼喊、不会宣泄,只是默默承受着这种疼痛,仿佛这能带走些许心头的沉重。
有些夜晚,他会将每天服下的药片一粒粒含在口中,不肯咽下,而是咬碎任由苦涩的药味在口中弥漫。那苦味渗入唇舌,渐渐泛起一股酸涩,宛如他此刻的心境。
最极端的时候,叶希会在病房里躺着,自闭般地一动不动,盯着天花板。眼神空洞而毫无波澜,甚至拒绝对外界的任何回应。任凭星辰怎么唤他、劝他,他都毫无反应,仿佛整个世界都离他而去。
也许是因为星辰的悉心陪伴,也许是因为叶希心底那一丝对家人的牵挂,最终他硬生生地扛了下来。可自那以后,叶希学会了伪装。他不再表露内心的痛苦,反而表现得温和而懂事。微笑成了他日常的面具,仿佛一切阴霾都已远去。他刻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而无害,带着温柔的笑容应对周围的一切,像是已经走出深渊,重新拥抱生活。
但星辰知道,叶希从未真正痊愈,心底的黑暗始终像一个阴影,紧紧缠绕着他。叶希并没有停止那些隐秘的自残行为,甚至将它们隐藏得更加深不可测。他学会了在身上最不显眼的地方捏出一道道青紫的痕迹,掌心与指尖掐得泛青,只为了感觉到一点可以掌控的痛感。每当情绪无法宣泄时,他会用这种方式让自己重新找到一种存在感。
而星辰是唯一偶尔能察觉出这些痕迹的人,但他没办法确认。当他替叶希做护理时,偶然会在他手臂、肩膀或大腿处发现一些深深的淤青。每次星辰提到淤青时,叶希总会平静地解释说是意外,“不小心摔倒了”或“撞到了什么东西”。
叶希很聪明,他会在几周里小心翼翼地避免任何新的伤痕,不让任何人察觉一丝异常。也不留痕迹的把一切解释的有条有理。
星辰看了病房内躺着无动于衷的叶希一眼,眼中透出深深的无奈与痛心。他知道,叶希的自我封闭不过是大脑的自我保护。叶希是听得见大家在说什么的。他走到许主任身边,轻声说道:“老师,可否借一步说话?”
许主任点点头,二人一同走出病房,在走廊上稍稍停下。星辰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沉重与坦诚说道:“老师,我怀疑……叶希一直都有自残的行为,只是我没有确切的证据。他其实七年前就没有好转,那时候医生判断他已经痊愈,他的家人都松了一口气,我也不好再去质疑什么。后来我曾试着鼓励他再去看心理医生,但他始终很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