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要看羊羊打怪兽!”
“当然可以,皮影戏里什么都可以。”
宋铮面色呆滞,猛地向上抬头,“爷爷?”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悄然消散在院落上方,浓稠的黑暗如一道门帘遮住了宋铮的视线。
很少有人知道,宋铮的爷爷曾是一位技艺精湛的皮影表演大师。
老爷子年轻的时候跟着师傅在各地靠皮影表演讨得打赏,混着一口饭吃。可时代变迁猝不及防,不知道从那一天开始,那群每日蹲守着看皮影戏的人们从那白色幕布之前笑着闹着离开后,竟再也没有回来。
师傅倒是心态平和,乐呵呵地宣布自己正式退休后,就高兴地呆在家里含饴弄孙。可宋老爷子性格倔强又执拗,态度强硬地要把传承的希望交给自己唯一的儿子。
可惜儿子思维敏捷、眼光长远,并不想一辈子被困在这块薄薄的白色幕布之后。某天抓住机会,与老爷子大吵一架,随即把握住时代风口下海经商,成为了一位小有成就的企业家。
在他最忙的那段时间里,宋铮出生了。跟村里的同龄人一样,她自有意识开始,便和爷爷在一起,成为了被留在村庄里的留守儿童。
老爷子非常高兴,再次怀着激动又虔诚的心情将皮影技法一个不落地灌输给了自己的孙女。
宋铮成长于国家发展、新旧更迭最为迅速的那几年,比起随着时代洪流逐渐没落的皮影戏,她更加渴望着陪她长大的电视机和白色幕布上的电影。高考后的志愿填报更是不顾老爷子反对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广播影视编导专业。
都是白色的幕布,为什么宋铮却偏偏执着于更复杂、更昂贵的影视制作工艺?难道他执着了几十年的皮影戏在这个时代就注定要被抛弃?
为这个话题,宋铮和老爷子不知争吵了多少遍。他们谁都无法说服对方,那份醇厚的祖孙情却成为了伤害对方最尖锐的利器。
漆黑的夜色下是一片虚无。宋铮低下头,用脚轻轻碾过一颗小石子。
她突然有些后悔。在跟着爷爷学习皮影戏的那段日子里,她只是将听课作为让爷爷高兴的过家家游戏。
可在这个没有皮影戏,人们甚至没听说过戏班子的世界里,她却突然涌上一种迫切的渴望。
渴望着能在这个陌生的时代看到那种亲切的,独属于她家乡的瑰宝。
眼前再次出现一块眼熟的布,宋铮抬头,面前是男人别别扭扭的帅脸,“喂,是让你拿清水洗脸,不是——”
话没说完,阿玖就猛地住了口,将那块布又往宋铮身前递了递。
宋铮侧过脸避开阿玖的视线,“都说了我只是困了!还有,我不用这个擦脸!”
阿玖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这是新的!”
“。。。。。。哦。”宋铮将抹布从阿玖手中一抽,转身向侧屋走去,“行了我知道了,快去睡吧大晚上别在外面乱晃。”
阿玖站在原地“哼”了一声,宋铮脚步一顿,权当没听见。
进屋后,宋铮用抹布随意在脸上一抹,坐到床上开始细细抚摸手中的驴皮。
做皮影戏的驴皮要求晒至干燥但不能过度脆硬,还要有一定的柔韧性。
这几点要求其实并不好达到,但摸着手中这块驴皮,感觉倒是有几分可行度。
真真是跟隔壁研究生学姐们“哪里都能活,就是实验室里活不了”的霉菌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