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也太过见外了些……”香缤一行走一行说,“妹妹受伤这样大的事,偏偏拦着不叫人探望,让我这做姐姐的怎么放心得下。”
阿如懒得和她周旋,干脆闭眼装睡。
答伏尔任由香缤做足了戏,才朗声赶她道:“公主受伤需要休息,你就别在这添乱了。”
香缤自然不肯承认,示意带着的小丫鬟们上前,拿出早准备好的几件名贵药材,说:“怎么能叫添乱呢?靺鞨别的没有,人参鹿茸多得是,妹妹这样年轻,该用的药省不得的。”
也不好伸手打了送礼的人,答伏尔示意她放在桌上,语气温和了些:“多谢你挂心,若没有别的事就回去吧,不要打扰先生行针。”
香缤立刻小声,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是是是……不过主上也太不会疼人,妹妹伤得这样重,哪里还能劳神照看别人呢?依我看,那女娃子还是交由我去照看,无论如何她肚子里都是咱们漠北的小王子……”
“住口!”答伏尔其实一直忍着,此时实在忍不下去,拍案怒喝道,“一个不知来历的女子,怀着的也不知道是谁的野种,就敢前来玷污左贤王的名声,实在是该死!”
香缤仍不肯死心,嘟嘟囔囔的说:“左贤王分明对她也……”
漠北与大蕃无法结盟自然是靺鞨喜闻乐见的事,但顾及到靺鞨使臣还在漠北,不好太过苛责香缤,答伏迩还是忍下来,耐着性子说:“今日之事你们都当没有发生过,漠北也从来没见什么女子来过,外头若有风声,别怪我翻脸无情!”
铁先生远远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阿如梦呓般哼了一声,只有香缤大剌剌站着躲无可躲。
迎上答伏迩急于要答案的目光,香缤只好表明态度:“是!”
再呆着没什么意思,香缤又说了两句闲话气哼哼走了,答伏迩撑着额角,说不出的疲惫。
“主上……”阿如一直等到香缤走远才小声喊了一句,“主上既有此计划,阿如也不能不为主上尽心,过两日您便以大周公主南下避寒的名义送我去互市,来往商旅也好,使团也罢,定让他们看到漠北一心与大周修好,且不愿挑起纷争的态度。”
答伏尔没有马上作答,他心里其实对阿如仍有怀疑,那波澜不惊间杀人的淡然足以说明她根本不是一个无品小吏能教养出来的女儿。
而且露过锋芒之后立刻回到自己该在的位置,甚至愿意抽身而退,不拿功劳来换自己想要的信任和权势,单这一份心机气度,就不是谁都有的。
不忌惮她是假的,可这忌惮不像对香缤夫人那样严防死守。阿如身后没有强大的母族,就算那不知真假的身世真是她编出来的,她想要的不过就是个人的荣宠和权力。
而这些,他还给得起。
起身走到阿如榻边,答伏尔轻轻握住她手,柔情地说:“这双手天生就该挽长弓、降烈马……今日辛苦你,想要什么奖赏?”
什么都不图那是假的,阿如不做这心口不一的事。她稍作为难,像是认真想过之后下定决心似的,带了些祈求说:“我想求主上,将我阿爹接来漠北……”
答伏迩立刻明白她说的是东府巷那个很可能已经葬身火海的杨从。
没有丝毫迟疑,答伏迩点头应下来:“这是应该,再说一个。”
“那便替我在左贤王面前说说好话……”阿如难掩欣喜,眼睛笑得弯弯的,“事已至此,安心迎娶大蕃公主才是要务。若他咽不下这口气,我向他磕头赔罪也成,再不济,要杀要剐只能随他的便了。”
答伏迩做事还不需要向阿甫热勒交代什么,既然他生为自己儿子,就该按照自己计划的路去走,这没什么不对。
阿如替她扫平父子间的障碍,这本质上也没什么错。
至于怎么掌控这个杀伐决断的女人,不是阿甫热勒该管的事。
他接下来出兵助阵靺鞨,大小混个军功回来,再安心娶了大蕃的公主,维护大蕃与漠北相互制约互为助力的关系就行了。
不以为然点点头,答伏迩仍是温温柔柔的,打趣说道:“既如此,你便快些好起来,阿甫热勒明日就要随军前往靺鞨,你亲自跟他说。”
“啊?”阿如一时没听出来他在玩笑,后悔得只往他怀里钻,“主上……方才不是还问人家想要什么奖赏,这算什么奖赏?”
答伏迩呵呵笑着,顺手将她捞在怀里,看得一旁铁先生头也不敢抬,捏着针不无调侃的说:“幸好主上命我明日与左贤王同行,否则日日听主上这般玩笑,连我都要吓死了。”
他很是一本正经,加上平日并不是愿意玩笑的人,听得答伏迩与阿如俱是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
“去你的,”答伏迩手腾不开,就着脚给了铁一下,笑骂道,“你如今也长本事了,连我也敢骂?还不快些裹好伤口,靺鞨王的使臣光临,怎好不奉为上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