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形势不妙,娟子‘嗖’的撩起门帘、使劲摔打了两下蹿到外屋,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在我奶家,晚上睡觉挨着我小叔,膈应人。”
正在低头做针线活的外婆,听了娟子的话,‘倏’地抬起头看向马玉芝。
“就你幺蛾子多,睡个觉还挑三拣四的……”马玉芝没等说完,见母亲盯着她,神情耐人寻味,紧接着开始责备她:“玉芝,你糊涂呀!”
停顿了几秒又说道:“你婆婆也是,咋能把女娃安排在一个成年大小伙子旁边睡呢?女大避父,更甭说叔叔了,这点伦理都不懂吗?”
老太太可不是一般人,曾经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别看现在落魄了,跟马玉芝老爹结亲时,却是门当户对。
马玉芝若有所思,冲外屋的娟子气汹汹喊道:“死屋里来,跟我好好说说,到底咋回事?我去找他们。”
果然不出娟子所料,母亲那脾气,还不得去奶奶家作翻了天,马上回道:“没咋,就是……就是挨着男生睡觉别扭。”
娟子嘴上这么说,却由衷的佩服外婆,她什么都没问,却好像都替自己说了。
马玉芝了解自己的女儿,看情形也问不出啥来,但笃定娟子没说实话,遂对英子说道:“算了,谁都别去了,都糗一铺炕上挤油。”
短暂的沉默之后,马玉芝正告孩子们:“待会儿插上门,谁都不许开,等你那个没溜的死爹拉叉完回来,关外面不让他进屋,家里没有多余的地儿给他挺尸,爱哪去哪去。”她把怨气撒在了王林身上。
说完,看了一眼又接着低下头给孩子们缝缝补补的母亲,心中万般愧疚。
母亲轻易不来一次,她也知道自己的日子过得恓惶,不想因为她的到来让自己在吃喝拉撒上犯愁。
本想趁着农闲来帮忙做些针线,省的孩子们整天穿得破狼破虎的。
正月初二回娘家,母亲翻看着孩子们套在衣服里面的棉袄棉裤,简直不忍直视,铁下心要来住上几天,又带了些旧衣服,想帮忙给孩子们拾掇一下。
可是,吃的好坏暂且不说,就连个睡觉的地方都这么难对付,做女儿的心里怎么能好受?
王林出去串门,半夜才回来,也是因为在家里没着没落,他推了一下门,发现从里面拴上了。
因为怕半夜三更的动静太大吓到人,所以轻轻敲了一会儿,见里面没反应,又到窗子跟前弹了几下玻璃。
马玉芝听了,并没下地给他开门,起身隔着窗子压低声音骂道:“亏你还知道死回来,马上滚犊子,随便去哪儿住,家里没你睡的地方。”
王林听完,站在房檐下踌躇了好一阵子:能去哪儿?又不像白天,去谁家都可以抽烟喝茶待上半天。
然后在院子里转了几圈,似要找个地方蜷一会儿,能将就到亮天就好了,夜晚的寒风让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王林裹夹了下薄薄的黑色插肩棉袄,好像连针线眼都在往身子里钻风,身上的鸡皮疙瘩摩擦着衣服里子,有一种酥麻的感觉。
最终,他还是打开大门,揣着袖子、缩着脖,踏着夜色,深一脚、浅一脚的径直去了自己的父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