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的台子上舞姬们跳得欢快,下面欣赏歌舞的人却如丧考妣,也就是塔原来的那个人质王子,依然没心没肺地饮酒作乐。
这种折磨人的古怪氛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随着小黄门一声尖利的‘恒康长公主到’,宫宴氛围总算出现了微妙的差
别。
在场的人齐刷刷看向来路,只见冯乐真素衣净面款款而来。
阿叶默默跟在冯乐真身后,不动声色地打量每个人的表情,当看到那些随父母赴宴的纨绔公子哥惊艳的模样时,心里不由得叹了声气。
自家殿下模样太好,实在做不到不漂亮啊!
一曲歌舞恰好结束,寂静无声中,冯乐真已经走到冯稷所在的高台前,高台下的余守多看她两眼,在她看过来时又生生别开视线。
“参见皇上。”她屈膝行礼。
冯稷看着她这身打扮,眼神晦暗不明:“皇姐今日怎么这般素净。”
“知弦病危,我本无心参宴,但又想到皇上说今日有事要说,便勉强前来,想着听完就回去了,便没有仔细梳妆,”冯乐真抬头看向他的眼睛,“还望皇上恕罪。”
冯稷定定看了她许久,突然笑了一声:“皇姐连一顿饭的功夫都等不了?”
“还望皇上恕罪。”冯乐真还是同样的话。
底下的人听到二人对话,纷纷眼神交流询问皇上今天打算公布什么事,可交流来交流去,发现一个知道的也没有,只能一边假装不在意,一边支棱起耳朵听。
冯稷放在膝上的手紧了紧,一侧的小太监看到他动作,立刻悄无声息退了出去。冯稷等他离开后,才朗声道:“说事之前,朕还有一些东西想让皇姐和诸位爱卿瞧瞧,不如皇姐先落座?”
冯乐真眼眸微动,到底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台子上唱起了折子戏,吹吹打打的乐声中,绯战拿着一壶酒笑嘻嘻到冯乐真身旁坐下:“殿下,可饮一杯无?”
众人早已经习惯他的胆大妄为,见长公主殿下没有下令驱逐,便也随他去了,唯有余守流露不悦,毫不遮掩地冷哼一声。
台上戏子咿咿呀呀唱得热闹,台下绯战斜靠在桌子上,玩味地拈着一杯酒:“听说傅知弦受伤了?”
冯乐真一脸平静:“你想说什么?”
“我能说什么,只是想起殿下曾跟我说,要等八月初九皇上出宫以后再行偷天换日之事,突然有些好奇,殿下难不成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能算出傅知弦会在这一日重伤、皇上也会因此离宫探看?”绯战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摇摇晃晃自行倒酒。
“殿下可真够心狠的,恋慕了那么多年的人,也能说动手就动手,半分情面都不留,我看了都不免为傅知弦心寒,不过……”绯战随意抬眸,酒气之中灰蓝的眼睛却是清醒,“既然都动手了,为何不干脆一点,还留他性命做什么?”
“是他自己命大。”
绯战笑了一声:“皇上八月初九离宫前,曾去过一趟御书房,我若猜得没错,他应该是确认那些证文是否还在,此事殿下可知道?”
为何确认?自然是因为听到刺杀一事,第一反应便是傅知弦倒戈冯乐真,两人在联手做戏给他看,看到证文安在后,确定傅知弦没有背叛,才紧赶慢赶去关心他的死活。
面对绯战的问题,冯乐真垂着眼眸给自己倒了杯酒:“他与本宫虽不是一母所生,却流着同一个父亲的血,他的脾性、习惯、心底那点阴私,本宫最是了解。”
绯战唇角的笑渐深:“殿下果然知道。”
冯稷派出去的小太监已经回来,即便隔着很长的一段路,宴席上的众人也能看到他手中捧着的厚厚一叠文书。
所有人的注意力被那些文书吸引时,绯战突然在冯乐真耳边低语:“殿下你猜,这小奴才拿过来的,究竟是你谋逆的罪证,还是你让我换过去的东西。”
冯乐真一顿,随即眼神凛冽地看向他。
绯战勾起唇角:“虽然不知殿下究竟要做什么,但既然傅知弦到现在都没醒,应该是因为醒了会对殿下的计划不利,这样一看,直接杀了他好像更简单一点,可殿下偏偏还要留着他,难不成是旧情难忘?”
“我在宫里冒着性命之忧帮殿下偷梁换柱,殿下却为了他煞费苦心,我很不高兴,我不高兴了,便也想看看殿下不高兴的样子,所以就在两个时辰前,我又去了御书房一趟。”
灯火通明下,他闲散靠在桌上,灰蓝色的眼眸野性难训,玩味与冯乐真对视。
许久,冯乐真冷淡开口:“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