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长扬扯了扯嘴角,内心的苦涩逼着他的眼眶不断泛红,他轻轻哼了一声,嘴角和脸颊酸胀得厉害。
“那你呢?你的名声怎么办?”
宋听雨坚定地回答:“我不在乎名声。”
闻言,霍长扬苦笑着逼近宋听雨,他摁着她的一对胳膊,不断质问:“那我会在乎吗?”
“你说,我在乎吗?”
宋听雨别过脑袋,转移了话题:“火器图放你身上有危险,也会给霍家带来麻烦。你最好把图纸记下来,然后改几笔再交一半给官家,另一半你就声称曾少白没交给你就好了。这样才能保全你和霍家。至于你可以先查清曾少白一案的凶手,现在李行远在你手上,就看你敢不敢利用他与李暮朝谈买卖了。当年曾少白谋逆就是李暮朝一派上奏的,他应该知道其中原委。”
“宋听雨,我在跟你说感情,你在跟我谈利弊,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霍长扬厉声质问,见宋听雨迟疑了片刻,他的眼眸顿时凝黑几分,霎那间他压低脖颈,托着宋听雨的脑袋就凑上了她的粉唇。
一张一合,她想推开,他偏要深入,唇齿相依,几经纠缠霍长扬才肯松开宋听雨。
“霍长扬,我不要宋家女眷的身份,也不要霍家新妇的名分,我要入宫,为期十年。霍家新妇的对象是宋家女眷,所以你若执意不退婚便只能等宋凛冬再找一个女子记在宋家族谱中。”宋听雨的红唇一张一合,吐出的文字却冰冷无情。
霍长扬却跟无赖似的抱紧了宋听雨,嘴上不住地呢喃:“我不要。”
渐渐的,霍长扬发现拥抱似乎不足以表达他内心的抗拒,于是他将脊背弯下,额头抵上宋听雨的额头,鼻尖对着鼻尖,他捧着她的脸轻轻抬起,一滴泪又无奈地坠落在她的脸颊,是他哭了。
“我们才说过:生死与共,不离不弃。为什么要入宫?秦骄岚逼你了?”
闻言,宋听雨忍不住身躯一怔,确实是她答应过的事却因为霍长扬的一次回怼而被她忘得一干二净。
大难临头各自飞,他惹下的麻烦,她自己找到了生路也为他寻来了保命的法子,而他却不乐意了。
“霍长扬,没有办法,你有火器图,就算你交给了官家,别人也会想方设法地逼你重新再画一份。你身手不凡,他们逼不了你,只能用我的命向你讨要。我不会武功,要保命就要藏起来,或者到一个别人进不去的地方。前者,我无处可藏,后者,正好摆在我面前。我入宫既不会拖累你,也能保住我的性命。”
“那我跟你一起进宫。”
“你进宫做什么?做太监?”
被宋听雨的话一噎,霍长扬只好垂眸神伤,但想到她已经能用调侃的语气同他说话,他也就试探性地开口:“那,我能不退婚吗?我结亲的对象一直是宋听雨,不是宋家女眷。”
霍长扬的话音刚落,宋听雨就捧起他的脸强调:“我要入宫十年,十年后你都到而立之年了。”
“我等你,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他说完,宋听雨悄悄勾了勾唇角,随后就贴上了霍长扬的唇瓣,还沾着泪水,有点咸。
片刻后,宋听雨再捧起霍长扬的脸,对方已经扬起了笑容,宋听雨也不免喜笑颜开。
闹归闹,两人没把正事忘掉,等到天黑,霍长扬就带着宋听雨翻墙走瓦去了霍府。
李行远正居住在霍长扬院子中的侧屋,屋子端方整洁,门口恰好是一棵梨树,只不过这个季节的梨树光秃,仅剩月光点缀着掉皮的枝干。
宋听雨示意霍长扬就在门外等候,她则是敲门入内。
屋内未点灯,幸好有月光能供宋听雨约莫描绘李行远的轮廓,他平躺在床上,两眼未闭,脸色惨白像是将死之人。
宋听雨也不靠近,单单随意地找了个能看见月亮的地方席地而坐。
“今天的月亮很好看,皎洁中带着昏黄的光彩。像是金桂,虽然现在已经是红梅绽放的季节了。但和你二姐赏月时,金桂堪堪绽放。”提起李遇锦,床上的人才发出一丝微弱的呼吸声。若非如此,宋听雨真要以为他已经凉透了。
“我还见过你大姐,就在你的小外甥走的那晚,我见了她,三十有三的年纪却格外沧桑,但她提到你的时候眼睛里又闪着亮光。她心疼你,觉得你十多年苦读的日子难熬,也认为你该名正言顺地连中三元。。。。。。”
没等宋听雨说完,床上的少年便发出一阵嘶哑的声音:“所以,她死了,因为李家不能既有皇后,还有状元。因为我死的。”
“不对。”宋听雨摇头否认,而床上的少年悄悄传出啜泣声,“怎么不对?我问我爹,他也没否认。”
宋听雨思索了很久就仿佛真的回到见到李遇瑶的那日,见到她潸然泪下却面露微笑的模样。
“李遇瑶说她十四岁跟着还是皇子的官家,端庄持重了十九年,但最后两个月我想她是为了自己而活的。自第三子早夭那晚,她将宫内的一切砸碎,碎的不止是瓷器,还有想烙印一样刻在她骨子中的规矩。我听李遇锦说,她那两个月在坤宁宫内种了许多花,用的都是最好的花盆。她违背了皇后应该勤俭的规矩,做了一回肆意的李遇瑶,还能在临死时有所期盼,也未尝不是她的解脱。”
李行远哭了很久,最后连哭声都变得断断续续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但他还是把困惑夹杂在呜咽声中问出:“什么期盼?”
“盼她最爱的胞弟成为状元,盼她的最爱的胞弟能带领李家繁荣富贵。”说着,宋听雨还是叹息摇头,她没怜惜李行远是个病人,径直在他的伤疤上剜刀子——“但你没有,你是个懦夫。知道两位胞姐都离开了人世就自暴自弃,明明就差最后一轮殿试,可你要死要活最后把自己弄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躺在这里不仅愧对你两位胞姐还辜负你自己十多年来的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