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如驹,一晃而过。随着御花园中最后一树红梅的绽放,除夕在满宫清扫中如约而至。
等温度升高后,宋听雨就捧着茉莉来到了前院,她将光秃的花盆放在院中的石桌上,那处刚好被日头晒着。
刘兰的梳妆丫鬟从屋内走出,恰好瞧见宋听雨在前院晒太阳,便欢声唤道:“宋姐姐,娘娘唤你进去。”
宋听雨转头见翠环满面春风,打趣道:“小丫头这是拿了赏钱?”
翠环吐舌轻笑,晃了晃手中的荷包就走远了。
翠环早于宋听雨入宫,她是通过九月的宫女小选进来的,先前在六司做着浣洗的活,前些日子才被调来栖梧宫伺候刘兰梳洗。翠环的调动是刘兰主动求的官家,至于原因只是因为在御花园瞧见这姑娘饿的偷摸着凿冰抓鱼,她觉得有趣就求来了。而翠环也算忠心耿耿,毕竟她凿冰抓鱼时险先掉入冰湖,是宋听雨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刘兰就顺势请她到栖梧宫吃了顿饱饭,这一番举动过后,翠环就感激流涕。但刘兰看重的还是这丫头年纪小——上月刚及笄,心思也少,但她的一双柔荑当真巧妙,梳得了发髻,也会女红。
等宋听雨入内时,刘兰已经顶着同心髻站起身,她微笑着对着宋听雨转了个圈以展示她那身绯罗朱衣。
宋听雨鼓掌称赞:“好看。”
刘兰灿烂地笑着从衣柜中捧出一套浅粉色的衣裳,“这是给你的新衣裳,明日要穿新衣裳,这芙蓉色称你。但要说真的,其实正红色更称你这张娇艳的脸蛋,可惜这宫中规矩繁多,等以后你出宫了,我再送你一身红嫁衣。他堂堂霍家,十里红妆该给你的。”
宋听雨垂眸浅笑,掩饰眼底的思念,刘兰却话锋一转,神色复杂些许,“还有件事关于霍长扬的,你想听吗?”
“你想说吗?”
刘兰将衣裳塞入宋听雨怀里,端着傲气的架子坐下,“你求我我便想说。”
“那我求你。”宋听雨说着为她沾湿了热枕,走至她身后为她热敷后腰。
刘兰舒服地闷哼几声,随后仰头闭眼,轻启檀口:“昨日霍长扬大晚上的请见官家,官家本来不想见,但白公公附耳说了几句,官家便匆匆回了延庆殿。等官家回来,他那张嘴乐得怎么也合不拢,于是我就问了一嘴,他也坦然告诉我——霍长扬把火器图交给他了。他交了火器图,官家便瞧着他修养差不多了,年后便可按之前册封的官职上职。”
“你可知是何官职?”刘兰挑眉发问,见宋听雨摇头不知后才故作艳羡,“他算是靠着军功入仕,只不过原先该去军队,但霍长扬自请留守东京城,于是官家便改任他为皇城使,专掌皇城司事务。皇城司负责宫内巡查等,以后你们夫妻二人倒是可以常在宫内相见。只不过霍郎君的仕途可就一眼望得到头喽,最高也只能坐到他爹如今的正二品殿前都指挥使的位置。”
宋听雨木讷地点点头,她如今的心思已经不在霍长扬身上,她满心都是曾少白的事,若非真相大白,霍长扬肯放弃自由入宫当值?除非这真相与官家有关,所以他愿意主动入宫。
刘兰自然能察觉到宋听雨的异常,她漫不经心道:“你等会便可以去皇城司见他,但入暮前必须回来,我要将身孕一事提前戳破,正好称着除夕夜,官家刚得了宝贝还在高兴的劲头上,此时讨赏是最合适的。”
闻言,宋听雨福身后快步离开,她径直朝着皇城司的方向去,都忘了带把伞遮挡刚刚落下的白雪。
狭长的宫道,两侧是成排的红墙,地上是刚堆积的皑皑白雪。宋听雨臂弯处还捧着那身粉色新衣,步伐快且干脆但眼底却是盛不下的恐惧和担忧。
她怕霍长扬入宫的目的真是官家,若她能猜到,想来刘兰也能略知一二,毕竟他那性子也是个放荡不羁的,能愿意被规矩束缚除了想入宫与心爱之人团聚,恐怕别有目的。
若真是官家也没办法,反正宋听雨在了解杨嫣然一事后也对高位上的那个男人有了成见,万人之上又如何,照样能将他拽下来教史书换姓。
“宋娘子!”
忽然,一道少年音从宋听雨身后传来,声音熟悉,宋听雨慢下脚步,杵在原地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眶,再转头望向声音源头时,宋听雨早已被水雾蒙了眼睛,发丝随风荡漾,沾上了忽然掉落的泪珠,她转身与心心念念之人对视。她敞开手,任由寒风催促,可惜她跑不动了,从栖梧宫出发,几乎穿过真个大内后宫,才来到皇城司所在的西宫,见霍长扬的路太远,这段距离就交给他大迈步拥入她的怀抱。
“宋听雨,我想你了。”他说着,抬手用指腹揩去了她脸颊上的泪水。
宋听雨委屈地低头,四下无人,她现在就想问出口:“答案在宫内吗?”
“嗯。我们去御花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