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抹掉眼泪,摩挲着这张Kennkarte,却发现了一点不对劲:“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我不记得我拍过证件照,而且和临时证明上面那张也不一样。
“这不重要。”海德里希立即说道,“你说的股票账户我也给你弄了,添了一点,现在是六万马克。”
添了一点?
我不信。
我的账户里,除却第一个月给女佣发工资的七百马克和几笔零零碎碎的小花销,最多只有五万四。六千马克可不是“一点”,说添就添?他哪来的钱?他可不像同事们那样贪污受贿,一点灰色收入都没有的。
“你添的么?我还是还你吧。”我不动声色。
海德里希摸摸鼻头:“……这不重要!别在意了。”
果然!可是是谁添的?舒伦堡和舒尔茨肯定不可能,迪尔茨也不见得,他就是个传话的——难道,是希特勒本人?
我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怎么可能!希特勒用得着在意一个普通人的股票账户么?但是,如果不是他,还能是谁呢?总不能是交易所搞活动送的吧。
海德里希如果要为我申请股票账户肯定需要批准,中间最多再加一个希姆莱。可是希姆莱知不知道我的存在还是两说。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如果海德里希都不足以拥有对我的完全掌控权,那么能够要求他执行的更高意志的来源……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张脸突然猛地贴过来狠狠地jumpscare!
我吓得一下子跳起来。
“别躲,”海德里希轻轻皱眉,“我病好了。”
原来他是要吻我!我还以为他要把我的头扯下来!瞧瞧他那双修长而有力的大手,足以整个勒住我的脖子了!
我惊魂未定地看着他,海德里希竟然为我的迟疑而表现出伤心的感情:“你很讨厌我么?”
“我没有!”我坚决否认。
我对他和对舒伦堡的感情是一样的。我畏惧这些掌控着至高无上的权力的人,我的生死都倚仗在他们一念之间,使我不得不艰难地存在于草木皆兵枕戈待旦的精神状态之中不得休息。
我是一个浪漫而懒惰的自由主义者,如果不是为了求生,我根本不愿意卷入纳粹德国恐怖的高压政治之中!
“那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你不知道我喜欢你么?”
天大的笑话!
我根本不知道海德里希喜欢我什么,又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是花店的初见吗?是同居的监视吗?是追求刺激的渴望吗?
是病中的照顾让他误以为有温情?
是舒伦堡的汇报让他唤醒某种活力?
是华沙阅兵时的独处空间让他产生暧昧?
是每晚的电话让他在战争中得到一丝慰藉?
是虚假的身份和伪装的才华让他产生征服的欲望,还是仅仅因为他热衷于和漂亮的女孩上床?
我找不到海德里希“喜欢”我的理由,就像我完全不认为他会再拥有“爱情”的激情一样。
我当然愚蠢到认为海德里希天生下来就是恶魔,也许在读书的时候、在当海军的时候、在刚刚进入党卫军的时候,一个懵懂、青涩、茫然的年轻人,还会对“爱情”怀揣热情,如果那个时候他对我这么说,我还能信他,可现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我绝对不能相信一个经历过长刀之夜、水晶之夜,踩着无数人的尸骨爬到高位,主导着残酷权力斗争与血腥屠杀的人嘴里的“爱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