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至龙很有眼色地去附近的药妆店买了清理伤口的消毒剂和药品,又在便利店扫荡一圈,等回到来的时候徐善雅已经用李艺率提供的消毒湿巾将自己稍微整理了一番,看上去已然没有刚刚那样狼狈了。
她在两人的注视下倒吸着凉气用生理盐水冲洗伤口涂抹抗菌药,然后就被李艺率按在社区公园的长椅上,打着‘留观’的旗号接受着临时医生李艺率的问询。
徐善雅反复强调确认自己真的没什么大碍以后,李艺率看着她裸露在夜风里的单薄四肢,将身上外套脱下来递给了她。
徐善雅抿着唇沉默地接过外套,隔了一会才垂下眼睑低声道:“谢……”
感激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李艺率的动作打断了。
她拆着便利店三明治的包装,发出塑料纸沙拉拉的声响,听到徐善雅声音时,她抬起头挑了挑眉,而蹲在她身边一直低着头的权至龙听到声音以后也抬起脸看向徐善雅,手上还拿着半块咬过的三明治。
徐善雅:“…………”
怎么你们这就吃上了啊?!
察觉到她的目光,权至龙像是这才想起了什么,将手边的塑料兜提起来:“前辈你要吃吗?”
李艺率:“不可以吃啦!在观察期间要禁食禁水。”
“啊这样,”权至龙略显遗憾地摇了摇头,脸上看上去倒是没有一点多余的惋惜神色,反倒是看着李艺率慢吞吞的动作翻了个白眼,嘴上催促道,“你先管好自己,快点吃。”
李艺率嘁了一声,拆着包装纸的功夫嘴上仍发出娇气的抱怨:“你买的根本就不是我喜欢的口味!”
“哦,真抱歉,”权至龙面不改色,显然这样的事情时常发生。他将李艺率的红茶顺手拧开放到她手边,挑挑眉,“顺便礼貌的问一句,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你喜欢吃的口味吗?”
李艺率:“…………”
权至龙微笑:“看来是没有了,那就快点吃,别抱怨。”
徐善雅:“………………”
眼见两人已经自顾自吃上了晚餐,似乎今晚的帮助只是一件举手之劳,没有丝毫挟善意对她的私事发表些多余评价和追问的意味,这让她原本紧绷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
夜风轻吹,社区公园的照明灯早已一盏接一盏的亮起。
几只夜蛾在路灯下翩跹,不时撞向灯罩,发出细微的‘啪嗒’声,却又执着地绕着光源飞舞。
*
距离上一次闹剧一般的对峙已经过去一年时间,徐善雅在高三第二个学期还未结束时就脱离了学校,现在回忆起校园时光,不免让她生出了些恍如隔世般微妙的感触。
为什么要帮我?明明我曾经还故意找过你们的麻烦。
她看着李艺率的侧脸,心里只有疑惑,像我这样的人哪怕是看着我死在路边也无所谓不是吗?
当一个人长期遭受生活捶打,在面对突如其来的陌生善意时,最先反应过来的往往不是感激和接纳,而是下意识的警惕和怀疑。
像是终于无法忍受这样长时间僵持的沉默,徐善雅蠕动嘴唇,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其实……他并不是那种很坏的人。”
她是在说她的那位施暴者男友。
徐善雅:“之前他,不会这样的……我之前做过一些很糟糕的事情,所以……他才会、才会那样。”
李艺率闻言轻轻皱眉:“可这根本就是两码事吧。”
在东亚社会,常常会出现一个逻辑性的谬论——在一段关系发生具体的冲突时,人们常常会把过错归因于其中一方曾经的行为失当。在道德文化的加持下,这种归因方式将暴力偷换了概念,从而忽视了施暴行为本身的不可接受性,也无形中给受害者套上了沉重的枷锁,顺从接受了伤害。
虽然这种谬论常见于父母和子女之间,但因为本质上是强对弱的压制和控制,所以徐善雅和她的家暴狂男友自然同在此列。
他人的情感生活李艺率和权至龙两人都无意窥探,也说不出什么假大空的安慰劝解,在沉默的间隙,李艺率倒是回忆起了曾经见到过的一幕:
“我家里有一位工作的姨母,她和你的情况差不多。在婚后没多久就遭受过前夫的暴力对待,一直忍耐了将近二十年。那个男人每次都会把一些不痛快归咎在她身上,事后又跪下哭着道歉求她原谅……”
她慢悠悠说着,见权至龙一副被吸引住脸上写满了‘然后呢快接着说下去’的催促,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