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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第1页）

做梦是很正常的事情。妈妈告诉我，做梦的小孩会变聪明。所以我很喜欢做梦。

但是今天，我梦到了诺亚。

梦里的一切都变得好奇怪。我突然变得好高好高！比妈妈还要高，比洁叔叔还要高！低头看自己的手，不再是肉乎乎的小孩子手，而是像图画书上那些漂亮阿姨一样，手指细细长长的。我穿着长长的裙子，裙摆像花瓣一样散开，感觉轻轻一跳就能飞起来。再也不用仰着头去看大人的脸了，反而要低下头，才能看清周围的东西。

然后，我就看到了他。

不再是手机屏幕上那个小小的、由像素点组成的Q版小人。他变得那么真实，那么清晰！就在我的脚边不远处。

是诺埃尔·诺亚。

小小的身体，瘦瘦的，穿着我第一次在游戏动画里看到的那件洗得发白、显得过于宽大的深蓝色旧T恤。赤着脚，脚趾头沾着一点点灰尘。那头像雪一样纯净的白色短发软软地贴在额头上，显得他小小的脸蛋更加苍白。鼻梁上，那个方方正正的米白色创可贴依旧醒目地贴着。

最让我心跳加速的是他的眼睛。不再是隔着屏幕的、缺乏情绪的像素点。那双融化的黄金般的眼眸，此刻就在我眼前，清澈得能映出我变大了的影子。长长的、雪白的睫毛像小扇子，随着他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里面盛满了纯粹的、属于小小孩子的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就那样安静地站在一片朦胧的光晕里，微微仰着小脸，金眸一眨不眨地看着突然变得巨大的我。没有害怕，只是带着一种安静的、近乎透明的疑惑。

“怎么了？”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不是游戏里那种需要靠文字气泡去想象的沉默。是真真切切的声音！像清晨树叶上滚动的露珠，像刚出炉的棉花糖一样柔软，带着一点点怯生生的稚嫩感，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里。是他的声音！是小小的诺亚在说话！

这声音让我心头猛地一颤，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来，暖暖的，又酸酸的。原来……真实的诺亚，说话是这样的声音啊。

“没什么。”我听见自己变大的声音温柔地回答，那声音听起来好成熟，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我努力弯下腰，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长长的裙摆垂落在地上，像一片柔软的云朵。“天已经黑了。”我轻声说，目光落在他身后。

梦境仿佛随着我的话语变幻。刚才朦胧的光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很小的房间。墙壁是简单的灰白色，没有装饰。地上铺着一块不大的、深蓝色的旧地毯。角落里放着一个瘪瘪的、看起来用了很久的旧足球。房间中央，是一张小小的单人床。床单是干净的浅蓝色，但洗得有些发白，和我给他买的训练服颜色很像。枕头也是小小的一个。

诺亚顺着我的目光，也回头看了看那张床，然后又转回头，用那双清澈的金眸看着我，似乎在确认我的存在。

他走到床边，小小的身体很轻巧地爬了上去，然后盘腿坐下，那双赤着的小脚丫缩在身前。他就那样坐着，像一个精致又易碎的瓷娃娃，安静地等待着。

我变大的身体无法靠近那张小小的床，只能站在原地，低头看着他。视角的转换让我的心绪变得很复杂。作为江田浅羽，一个三年级的小学生，我有太多太多想要的东西了！想要最新款的玩具，想要游乐园的年卡，想要吃不完的草莓蛋糕，想要妈妈带我去海边挖一整个夏天的贝壳……每一个小小的愿望，只要我说出来，妈妈总是会温柔地笑着，尽力帮我实现。即使有些做不到，她也会抱着我，耐心地告诉我为什么，然后给我一个温暖的拥抱。

每个妈妈都会很爱自己的小孩的吧？会想把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捧到小孩面前，会想帮小孩实现每一个闪闪发光的愿望——无论是那些像肥皂泡一样轻飘飘、天马行空的幻想，还是像小树苗一样需要脚踏实地去浇灌的小小目标。

那么，在这里呢？

在这个奇妙的梦境里，在这个小小的诺亚面前，我变成了一个“大人”。虽然不是真正的妈妈，但我是他的经理人，是那个把他从垃圾堆边“捡”回来的人，是那个承诺要把他养得好好的、要让他成为世界第一前锋的人。

看着他坐在那张小小的、显得有点空荡荡的床上，穿着那件旧旧的T恤，赤着小脚丫，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和责任感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的心。不再是隔着手机屏幕的操控感和养成游戏的兴奋，而是一种沉甸甸的、想要为他做点什么的冲动。

我想要帮他实现愿望！所有的愿望！

那些关于足球的远大理想，我知道。但那些小小的、属于一个普通小男孩的、关于吃、穿、玩乐的愿望呢？他有没有？他会不会像其他孩子一样，看到橱窗里的玩具就走不动路？会不会闻到蛋糕店的香味就偷偷咽口水？会不会在寒冷的冬天渴望一件暖和的羽绒服？

游戏里的他，只会默默训练，默默吃下我买的东西，很少表达。但此刻，在这个如此真实的梦里，看着他小小的身影，我迫切地想知道。

“诺亚，”我变大的声音再次响起，努力放得更加轻柔，像怕惊扰了停在花瓣上的蝴蝶，“你有什么梦想吗？嗯……就是，特别特别想要实现的事情？或者……有什么愿望？”我顿了顿，补充道，“什么都可以哦！非常大的，或者非常小的，都可以告诉我。”

小小的诺亚坐在床上，那双融金般的眼眸静静地望着我。他似乎在理解我的问题。长长的白色睫毛垂下又抬起，像在思考。几秒钟后，他用那稚嫩柔软的童音，清晰而平静地开口：

“我要成为世界第一前锋。”

果然是这个答案。没有丝毫犹豫，仿佛这个目标已经刻进了他小小的骨头里。即使在这个梦境里，他看起来只是小孩模样，这个回答依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个我知道啦！”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变大的声音里带着宠溺，“这是你未来的大梦想，很棒的梦想！但是诺亚，”我微微歪头，像在哄一个真正的孩子，“除了这个呢？有没有……就是现在，或者最近，特别想要的东西？或者想做的事情？比如……”我努力启发他，“想不想去好玩的地方？想不想吃特别好吃的东西？或者……想要新衣服？新鞋子？”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赤着的小脚丫和那件宽大的旧T恤上。

诺亚再次眨了眨眼。他似乎被我提出的这些“小愿望”弄懵了。金眸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困惑，仿佛“想要东西”这个概念对他来说，有些陌生。他微微低下头，小小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身下洗得发白的蓝色床单。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仿佛传来模糊的、遥远的风声。他思考的时间比刚才长了一些。那认真的小模样，像是在解一道非常复杂的算术题。

终于，他再次抬起头，金色的眼睛看向我，带着一种尝试性的、小心翼翼的探询：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稚嫩的童音在安静的梦境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一愣：“嗯？”

“直到我成为世界第一前锋。”他补充道，小小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确认，“一直看着我。”那双金眸紧紧地锁着我变大的身影，里面不再是平静无波，而是涌动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却无比清晰的渴望——渴望一个承诺，渴望一份确认。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又酸又软，瞬间涌起巨大的暖流！不是物质上的需求，而是希望“我”这个经理人，能一直陪伴他，见证他走向那个遥不可及的目标？

这比他直接说“想要最新款的游戏机”或者“想去游乐园”更让我震撼，也更让我心疼。这个小小的愿望里，藏着他多少的不安和依赖？在贫民窟独自长大的他，习惯了被忽视，习惯了靠自己。游戏里，他平静地接受我的离开，自己安排训练，留下简洁的便签……可在他内心深处，原来最渴望的，是有人能“一直看着他”？

“当然会！”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变大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和温柔，像最温暖的阳光倾泻下来，“我答应你，诺亚！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看着你！看着你训练，看着你比赛，看着你一点一点变强！直到你真的成为世界第一前锋的那一天！我保证！”我用力地点着头，仿佛这样能让他更相信我。

听到我的保证，诺亚小小的脸上并没有出现特别惊喜的笑容。但那紧紧抿着的小小嘴巴，似乎极其轻微地放松了一点点。那双注视着我的金眸深处，仿佛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悄然融化了一角，流淌出一点点极淡的暖意。他安静地点了点头，像是终于得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安心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