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众人各自回房休息。梢房的气味依旧难闻,温禧自己的被褥铺好,让弟妹睡在相对干净暖和的内侧。赶了一天路,疲惫很快袭来,三人挤在土炕上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温禧被一阵密集的“噼啪”声惊醒。侧耳倾听,是雨点敲打窗棂的声音,雨势似乎不小。紧接着,前院传来嘈杂的人声、马蹄声和急促的拍门声!
“开门!快开门!躲雨的!”
“来了来了!稍等!”
沉重的脚步声、铠甲碰撞的铿锵声、马匹的响鼻声混杂在一起涌进脚店,吵得人难以安眠。
祐哥儿也被惊醒了,他悄悄爬到门边,扒着门缝往外看。昏黄的灯光下,影影绰绰看到一群披着湿漉漉蓑衣、穿着号衣的军士正挤在前堂里,大声吆喝着要热水。又回头将看到的告知阿姊。
“哼,吵死了……”禔姐儿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翻了个身,把小脑袋埋进被子里。
温禧轻轻拍了拍禔姐儿,低声道:“没事,是赶路的官兵,进来躲雨的。咱们睡咱们的,别理会。”她心中虽也有些烦闷,但也明白这些军士也是辛苦。她重新躺下,闭目养神,只盼着雨快停,明天能顺利赶路。
……
第二天清晨,雨过天晴。
温禧早早起身,带着弟妹洗漱完毕,到前堂简单要了四碗热汤饼。
吃完后老马套车出发,推开脚店的大门,眼前的景象却让温禧微微一愣。
只见店门前的官道上,赫然停着一支庞大的队伍!
数十辆覆盖着厚厚油布的大车排成长龙,车辕上插着显州卫的旗号,健壮的驮马打着响鼻,喷出团团白气,大批身着灰黑色战袍、腰佩兵刃的军士正在整理行装,检查车驾。
而在队伍最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脚店,骑着一匹黑马。正是昨日在幽州码头见过的那位年轻军官!他脊背挺直,灰黑色的战袍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利落。
温禧心中一动,原来是显州卫的押粮队!跟在他们后面走,岂不是比老马一辆驴车单独上路安全得多?流匪再大胆,也不敢打官军押送粮草的主意!
这个念头一起,温禧便不再犹豫。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对弟妹说了声“等我一下”,便迈步向那黑马上的身影走去。
谢丛正在听一名下属汇报,敏锐地察觉到有人靠近。他勒马回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
温禧站定,微微福了一礼:“军爷,打扰了。敢问军爷可是显州卫?此行可是前往显州?”
谢丛居高临下地看着温禧,晨光映照着她单薄的身形和清澈的杏眼。他沉默了一瞬,才简短地吐出两个字:“正是。”
温禧又问:“那敢问军爷,显州卫可否有一士兵名叫温祈?”
谢丛顿了一下:“是你什么人?”
“是家兄,”温禧抬头望向那马上军官的眼睛,“小女父母皆亡,无以为生,只得携一双弟妹北上寻兄,家兄四年前投身军伍,曾寄一家书,刻的是显州卫的军戳……”
那眼睛却移开,道:“显州卫军士众多,某并未听说过。”
“多谢军爷相告。”温禧不再多言,再次福了一礼,转身快步走回脚店门口,怎么感觉那人好似在逃避什么。
她走到正在套车的老马身边,低声道:“马师傅,咱们今天跟在显州卫的押粮队伍后面走。”
老马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哎哟!小娘子想的太周到了!跟着军爷走,那指定安全!放心,老汉我保准跟得紧紧的,不掉队!”
温禧心中也安定下来,她牵起弟妹的手,轻声道:“祐哥儿,禔姐儿,上车吧。今天,咱们跟着大部队走。”
驴车套好,温禧三人坐稳。
前方,谢丛一声令下,押粮队伍缓缓开动,车轮滚滚,马蹄踏踏,在雨后湿润的官道上碾出深深的辙印。
老马轻轻一扬鞭,小毛驴便拉着他们不紧不慢地缀在了队伍的末尾。
谢丛策马走在队伍最前,并未回头。
但莫风策马跟在他身后,回头望了一眼那辆远远跟在后面的小驴车。
谢丛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声音平淡无波地传来:“莫风。”
“属下在。”
“看着点后面那辆车。”
“是!”莫风响亮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