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宛不自觉地打了一哆嗦。
陆珠儿看清来人,脸上的表情由惊转喜,几步便朝来人扑了上去。
“大哥哥!你回来了!”
原是陆家大爷,陆铎。
陆铎风尘仆仆归家,先去老太太那头请了安,继而便想着来他最疼爱的小妹屋里,给她瞧瞧他搜罗来的奇珍异宝,预备给她一个惊喜。
谁知却在门外听到了这一番悖弃纲常、大逆不道的言论,叫他如何不怒!
黎宛察觉来者不善,话却已经说出口,覆水难收。
她只好从善如流地站起身,在陆珠儿身后施施然朝陆铎行礼。
“给大爷请安。”
方才那些惊世骇俗的言论分明出自眼前这奴婢之口,此刻陆铎见她却是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分明心中一点也无悔意。
“这是何人?”陆铎常年在外领兵打仗,一贯肃穆,此刻冷着脸,更是不怒自威,叫人无端地有些恐惧。
“奴婢琉璃,是三小姐的丫鬟。”
“爷问你了吗?跪下!”
黎宛内心翻了个白眼,却还是不得不屈膝跪下。
“大哥哥,好不容易回趟家,发这好大脾气作甚,仔细气坏了身子,我这做妹妹的可赔不起。”
陆珠儿见状不对,怕今日这事不能善了,赶紧出声打起圆场。
“若不是这趟回家,还不知你房里藏了这么个人物。要叫女子科考,还要叫女子做官,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可见爷不在家这几年,家中什么阿猫阿狗都钻进来了。”
这番话叫黎宛气得发抖,她掐了掐自己虎口,强迫自己冷静,生怕自己忍不住站起来跟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封建大爹争论。
黎宛起伏的后背却将她的情绪出卖个干净。
“怎的,还不服?”陆铎见人虽跪着,那脊背却挺得笔直,哪里有认错的样子。
好得很,真当是好得很。
“来人,给爷拖出来,狠狠地打,打到认错为止。”
黎宛跪着的身子一僵,是了,她现在都算不上是一个人,只不过是一个奴婢,一个物件罢了,是生是死,不过是主子一句话的事。
“不过是我与丫鬟说笑罢了,怎就要打要杀了?”陆珠儿不动声色地拦住了几个要进屋逮人的随从。
“哥哥你真真是,偷听人家墙角就罢了,还要将外头那套御下的招数对着自家人,我……我要去找母亲告状!”
也不知道自己这大哥是怎么了,非要跟一个小丫鬟过不去,自己再不求情,琉璃的半条命怕是要去了。
屋内虽有炭火,可此刻的气氛却比外头的天还冷上一些。
黎宛为了自己的小命,几番挣扎,最后咬咬唇道:“爷,奴婢知错了。”
“大哥哥”,陆珠儿轻扯陆铎的衣袖撒娇,“琉璃已经知道错了,再说我自个儿屋里的丫鬟,我自个儿管教,今日这事要传出去,以后免不得遭人耻笑,说我连个丫鬟都管不好,还得劳动大哥哥替我管。”
“大哥哥,这阖家团圆的日子,若真见了血,怕是要沾了晦气。不如就罚琉璃一个月的月俸,再打发她去院里扫洒,成不?”
陆铎冷眼再瞥一眼地上垂着头一言不发的人,终是开口。
“依你。”
恰逢老太太打发人叫兄妹俩去用膳,一场风波这才平息。
陆珠儿临走前给黎宛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她这几日避避风头。
等人走远了,黎宛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膝上的尘土,红唇蠕动,却是骂了句——
“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