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若不信,试试不就知道吗?这七日我不收您工钱,您的书肆由我打理,可好?”
见傅掌柜仍不肯,黎宛咬咬牙,说道:“若这七日赔钱了,我贴!成不成?”
傅掌柜哈哈大笑:“你这小丫头有意思,我傅某不差这几两银钱,只不过你若真能说到做到,让我这家传的书肆重振兴隆,倒也不枉我信你一回。”
黎宛眼睛一亮:“您这是答应了?!”
傅掌柜呵呵一笑,点头。
黎宛喜形于色,顺势就挽起了袖子。
“你这是要作甚?”
“自然是先将您的这些书擦拭干净。”
傅掌柜抚了一把胡须,重新拿起手中的古籍,一头扎进了帷幔后,不见踪影。
黎宛虽然夸下海口,但到底能不能成,她自个儿心里也没个底。
不过也由不得她退缩,该做的还是得做。黎宛利落地将那些落灰的书籍一一擦拭干净,又动手将书肆中的布局改了一番。
经傅掌柜点头,她把帷幔后掌柜自用的那些桌椅搬了出来,放置在书肆的空处,还细心地在桌上摆放了茶壶杯子,此处便可专供那些在书肆里读书的人休憩用。
黎宛大手一挥,就着笔墨,又一一将“小说、诗文、戏曲、医药、杂家……”等字样写在准备好的木片上,随后将这些木片悬挂在不同书架子的上方。
最后,黎宛把傅掌柜珍藏的那几本古籍挑了出来,这都是别家书肆没有的东西,自然是要放在一进门的位置。且,她不顾傅掌柜的反对,将别家书肆卖的最好的那几本风月小说放置在了古籍的周围。
“雅俗共赏嘛。”黎宛解释道。
几日下来,傅氏书肆可谓是改头换貌,傅掌柜虽然嘴上不说,但看黎宛的眼神全然不似一开始的轻慢。
傅氏书肆本就开在最热闹的西街上,如今不仅不用坐在地上读书,还有不要铜钱的茶水喝,就连寻书都比别家书肆方便,生意自然是比从前好了不少。
黎宛因此也得以如愿留在这里当伙计,总算有个地方能留下她,黎宛不免舒一口气。
经过这几日相处,她与傅掌柜也熟稔起来。这日恰逢店中清闲,黎宛与傅掌柜闲聊几句。
“傅掌柜,您夫人倒是三天两头来书肆给您送吃食,只是怎么一直不曾见到您的儿女?”
说到这个,傅掌柜脸上笑容一凝。
“说来话长……不过与你唠几句也无妨。想当年,我与夫人恩爱非常,可惜婚后多年未能得子,颇为遗憾。”
“直到我过了而立之年,上天垂怜,终让我得一麟儿。”
“可惜,我儿先天体弱,自幼多病,大夫说怕是活不过十岁……但我和夫人怎肯轻易放弃?遂四处奔波求医,可我儿的病情一直不见起色。”
“直到几年前,有一云游的高僧路过扬州,与我有一面之缘,高僧只看了一眼我儿,便断言他的病与天机有关,普通的药石必定无法医治。若我舍得,他可带我儿去天台护国寺休养,如此这般,我儿或可多活几年。”
“天台与扬州隔着上千里路,我与夫人哪狠得下心呐?可为了他的命,我们二人最终咬牙将儿子托付给了那高僧。而扬州的家传祖业亦不可废,因此只有每逢过年,我与夫人才远赴台州去探望我儿。”
“虽路途遥远,可只要我儿能长命百岁,我与夫人便是日夜受那思念锥心之苦,也是愿的。”
黎宛没成想,傅掌柜看着像是个未经世事搓磨的书痴,背后竟有这样的苦楚。这一番话听得她几度动容,险些要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