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场外的山林荒无人烟,马也跑了,齐守希正思考着自己该怎么回去接风启萍。
忽地,后方传来一阵细碎的马蹄声。
只见风启萍半个身子伏在马背上前来,手里还牵着缰绳让自己不要掉下地。
齐守希骑马走后,风启萍也带着伤忍痛追了上来,手上原本只是擦伤,但一路控马把伤口拉得更大了,而今的血已经染红了一大片袖子。
齐守希赶忙站起上前,他察看了一下风启萍的手臂,而后问他:“不是说了在原地等我吗?”
风启萍微微抬眼,用虚浮的声音回答道:“还敢说呢,我一说要你背我回去,你撒马蹄就跑了,我不得追上来?”
齐守希一下失笑,想不到他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连声应道:“是、是,太子殿下。”
齐守希将干净的里衣撕成布条,帮风启萍简单地止血包扎了一下。
齐守希根本不认得回猎苑的路,风启萍更是意识模糊,身子使不上一点力气,趴在马上几次要摔下都被扶了回来。
齐守希摸出信号狼烟,信号狼烟是州府为秋猎特意准备的,为的就是有学生不认路误入树林深处时可以向外求助,点燃后的狼烟直冲云端,浓黑的烟雾在白日十分醒目,相信围场内的巡逻的卫兵可以很快看见。
齐守希探了探风启萍的前额,烫得像个小暖炉一样,他便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风启萍身上给他保暖。
树林里十分寂静,只有偶尔的鸟鸣声,以及风启萍含糊不清的低语。
风启萍嘴里零碎地掉出“抱歉、犯险”之类的话,好像还有“逢霖”,那是齐守希从前的名字。
齐守希拢紧了披在风启萍身上的衣服,想他大概是脑子已然不清醒了,齐守希安慰风启萍道:“是我自己愿意来的,你不必自责。”
实在难以想象,如果他今天没来,风启萍能不能活着走出林子。
不到半个时辰,一行浩浩汤汤的围场卫兵就定位到了狼烟信号的位置,并找到了他们。
风启萍被带回去的时候已经昏睡了,守希在湿气氤氲的林子里呆了半个上午,又奔波受寒,一路强撑终于还是体力不支倒在了回府的路上,把侯珠满怀的麝兰扑散了一大半。
后来听说刺客已经被抓住了。好糊涂的刺客,来刺杀居然连围场地形都没摸明白,骑马携枪径直冲进了卫兵群里,当场就被擒住了,还没等到大狱,就咬破了口内毒药自尽,验尸官只发现他肩上刺着图勒的苍狼图腾,想是北方图勒的败寇部族不甘中原压制,来到围场企图刺杀皇裔。
风启澜抓着刺客的尸首摇了半天也没能摇出一个字来,猎场的巡逻守卫是由风启澜的金鳞军调拨的,而今事发,他难辞其咎。
宸帝听奏刺客是图勒人的时候,在朝堂上沉默了许久,大殿上只有风启澜极力自辩,叩头领罪的声音,文武百官侧目相视,不知是什么意思。
牵马的太监说看见风启澜在宫门口把勒其踢出了三尺远,朝中一时烟尘四起,充斥了许多声音。
齐守希从围场回来后大病了一场,成日卧床,不曾出门一步。苏翡十分担心,每日上早课前,都会先来看看他,也不点灯,黑灯瞎火里是看不见苏翡皱成一团的眉的。
齐守希安慰苏翡自己一时还死不去,然后说尽各种长命百岁的好话先哄她上学。
齐守希病了,苏翡才发现,这一天可真长啊!学堂小休的时候她看到窗外的飞花,就想起齐守希暮春诗会簪花的模样。下午在朱夫人处习艺,结束了也没有齐守希来和她用膳了,齐守希不在的日子可真是百无聊赖,苏翡不止一次这样想。
学堂里一旬一休,苏翡终于等到今天不用去学堂也不用学女艺,一大早就来找齐守希。
齐守希身体已经大好,早已经醒了坐在书案前看书。
忽然地房门前出现了一个人影,叩了门:“守希,开门。”,是苏翡在喊他。
齐守希一时没来得及回应,只听见苏翡在门口不厌其烦地又喊了一声:“守希?”
里屋依然没有回应,齐守希反而得了趣似的故意不出声,想看看苏翡能坚持多久。
苏翡戳戳窗纸,没戳破:“齐郎?”,齐守希听到这差点笑出声。
门外人愈发不耐烦,门内的人恶作剧得逞心情却好不畅快。
“齐守希,开门。”,敲门的声音比方才加重了一些,门内依然没有回音。
苏翡知道,自己这样喊法,齐守希就是死了也该被招魂回来了,心中恼他故意逗弄,便加重了语气:“齐守希!”
齐守希走到门前,但就是不开门,苏翡眼见着门后身影矗立,心中更是不悦,威胁道:“再不开,我回去了。”,说罢,转身就走。
“哎…,去哪里?”,齐守希把门打开。
苏翡看都没看他径直走了进去,语气不善地说道:“总算舍得来开门了。”,绷着一张脸,不太高兴,穿了新制的春水色衣衫,坐在桌边拿过一个茶杯。
苏翡进门时没有关门,晨间的风拂过室内的纱帘,又轻抚过少年人的脸。
齐守希给苏翡斟茶认错,说道:“别不开心了,把脸都气红了,喝点茶缓一下。”
苏翡心中疑惑,自己没有真的情绪上头,脸怎么会红呢?思索中把手搭上了自己的脸,一脸疑惑,否认道:“没有呀,我可没那么小气。”
忽然又想起来了缘故,道:“噢,肯定是丹娘给我擦的胭脂,丹娘说,这是崔护诗里桃花的颜色。”